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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花落尽,蝉鸣声嗡嗡作响,不觉已是初夏,沈青萝坐在水天阁的院子内打发时光,小竹出现在大门口,笑意盈盈地迎上来,“姑娘,公子叫我接你出去。”

    出去?她整整有一个月未踏出这水天阁的院子,听小竹这么说,不觉来了精神,随小竹回房梳妆打扮,又换了件较为得体的衣衫与她一道出门。

    沈青萝潜意识以为这出门左右不过走出这水天阁的院子,谁料小竹竟一路带着她走了将近一刻钟,一直出了将军府,门口已有一辆马车等在那。

    她心下疑惑,忍不住问:“这是要去哪?”

    小竹只轻笑,“姑娘去了就知道了。”说罢扶着沈青萝上了马车,自己坐在外侧。

    不过才走了一阵,外面喧嚣声入耳,沈青萝掀开马车帘子,街上人不少,有姑娘家携手逛街市的,路过一间酒馆时还瞧见三五成群的公子坐在靠窗的位置饮酒,无论是姑娘还是公子,都约莫十八岁左右的年纪,正是人生好时光。

    如果没发生沈砚贪污一事,沈青萝原本的人生或许也会这样,而现实中的她还在那个跆拳道馆里陪着一群半大的小不点练习。她收了帘子,忽觉方才的想法是错的,若非如此,沈青萝理应进宫的,或许正同李钰的一众嫔妃争风吃醋也不一定,而她……她的生活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姑娘,我们到了。”车夫在外面禀报道。

    小竹先下了马车,为沈青萝掀开帘子,马车正停在湖边,湖面辽阔,水面在日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湖边的青柳随着微风轻轻摇曳,湖岸旁正站着一个人,那人望向湖面背对着她覆手而立,是苏渊。

    也不知为何,或许是太过熟悉,她仅一眼便认出他的背影。

    小竹匆匆走过去,“公子,姑娘到了。”

    苏渊转过身,摆摆手示意小竹退下,迈步朝沈青萝走过来。

    像往常回水天阁那样,他亲昵地牵起她的手,“前段时日一直在忙,答应你的踏青始终没能兑现,今日带你游湖当作补偿。”

    沈青萝不语,任他牵着走到码头,踏上一只早已等候多时的游船。

    游船很宽敞,船舱里别有洞天,有可供休憩的隔间,有排忧解趣的古琴,桌子上还摆着各式的瓜果可点心,才进门,一小小的身影从门后跳出来抱住她撒娇道:“姐姐。”

    瞧见是沈青松,沈青萝展露笑颜,蹲下身来,他的眼睛已经痊愈,近日又长高了几分,仍打扮的像个富家小少爷,白净清秀,眼中又恢复了以往的天真。

    “青松近日可有好好读书?”

    沈青松点点头,还即兴背了首诗,沈青萝心下愉悦,拉过他的手坐在桌子旁拿点心喂他,苏渊就坐在她侧,带着笑意瞧见她与沈青松说话。一直等到沈青松打了个饱嗝开始犯困,苏渊才招呼嬷嬷上前将他带到隔间休息。

    见他一直盯着她看,沈青萝拿起一颗葡萄送到他嘴边,“你这是在看什么?”

    苏渊张嘴将葡萄吃下,方才道:“许久不见你这样开心。”

    “有吗?”沈青萝心惊,她自认在他面前伪装的还算好,却不知何时露出破绽。

    苏渊不语,拉过她的手朝船舱外走去,拥着她站在船头。

    眼下船已开至湖中心,水波荡漾,日头暖和,空中依稀可闻见花草的香甜气息,他似是颇为享受这惬意,下颚抵在她的肩头也并不出声。

    沈青萝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姑且随他去了,或许习惯了他的靠近。

    耳畔的呼吸均匀,也不知他是睡着了还是如何,她不敢去看,便定定地瞧着不远处的游船,想来是湖上风光无限好,今日出游的人不少,隔了好几丈远,依稀能听见远处的说话声。

    正瞧着,对面那艘游船却朝他们这头靠近,船上也站了两个人,竟是陆迁和宁延之,与之相伴的还有两位姑娘,也是熟面孔,是郊外踏青时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二位。

    “有人来了。”沈青萝轻轻碰了下苏渊环抱着她的手。

    “我知道。”苏渊并不慌。

    眼下他没有带那副属于萧衍的面皮,对面两个人都是与萧衍相识之人,他们虽没见过他的真面目,却都知晓沈青萝,有她在身旁他的身份一猜便知。

    正想着,对面的船已经到了眼前,苏渊见二人靠近方松开沈青萝,却也并未离去,就站在她身侧。

    “远远就瞧见一对璧人,却不曾想是沈姑娘,这位是?”陆迁站在船头同沈青萝打招呼,目光不自觉地瞥向苏渊。

    倒是旁边的姑娘捂嘴轻笑道:“这还用问,自然是她的恩客。”

    是上次的水蓝色衣衫姑娘,沈青萝依稀记得她是某位侍郎之女,那时她顶着的是青楼女子的身份,她这样说倒也在理。

    沈青萝落落大方,毫不避讳笑道:“的确是我的恩客,这么巧,又碰见二位公子与二位姑娘同游。”

    宁延之面露不悦,“是挺巧,不过当日宫宴人人都知沈姑娘是萧将军的侍妾,如今却与旁的男子同游,萧将军也看得过去?”

    宁延之话中满是试探,显然还没有放弃揭穿萧衍身份之事,沈青萝怕他惹怒苏渊,正欲开口,反倒是他身侧另一位姑娘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所说的沈姑娘可是丞相之女沈青萝?她竟然是沈青萝?”

    “是我,不过只是沈青萝,早已不是什么丞相之女了。”沈青萝自嘲道。

    “既然如此,萧将军当真忍得了自己的侍妾同别人……”

    陆迁身侧那位姑娘同样诧异道:“我听父亲说萧将军在朝堂叱诧风云,没想到私底下……这么放得开。”

    这二人不知苏渊就是萧衍,话说的肆无忌惮,反倒是宁延之和陆迁二人,虽没见过苏渊,可瞧见沈青萝已然猜到他的身份。

    陆迁打圆场,“萧将军为人豪爽,向来喜欢成人之美,自不会在意这些。杨姑娘莫不是忘了,你与宁公子的婚事还是他牵的线。”

    沈青萝看向宁延之身侧的那位姑娘,她便是苏渊给宁延之定的人?她偷偷打量他,自打这二人过来,他几乎没说过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日遇见也算是缘分一场,不知这位公子和沈姑娘是否介意上船一叙?”宁延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沈青萝以眼神征求苏渊的意见,他点头应道:“当然不介意。”

    沈青萝没见过真正的萧衍,也不知他与苏渊的声音为何会相同,苏渊每次说话并没有刻意变换语气,想来应该是相差不多。

    宁延之侧身让出位置,陆迁伸手准备接她,苏渊却揽过沈青萝的腰身,脚尖轻点便到了对方的船上。

    “公子好功夫。”陆迁脸上虽带着笑,却像是个会笑里藏刀的人。

    “过奖。”苏渊话不多,仅跟在沈青萝一侧,全然当作是她的陪衬。

    陆迁和宁延之请苏渊和沈青萝一同进了船舱,那二位姑娘紧随其后。这船舱与他们方才所在的那个一样宽敞,内里也摆着一架古琴,想来船主也是一个热衷风雅之人。一行人在桌子旁坐下,侍奉的侍女过来为他们斟茶。

    沈青萝不知陆迁与宁延之二人出现在这是巧合还是偶遇,心下捉摸不透,没有主动开口说话,只是安静地喝茶,反倒是陆迁和宁延之时不时地看向她,也不知在打的什么注意,眼下人多耳杂,她也不好询问。

    宁延之打量着苏渊,似是不揭露他的身份并不罢休,对沈青萝问:“当日萧将军以重金买你初夜,后又将姑娘收入府中,如今怎会将姑娘转手让人?”

    沈青萝知宁延之是故意找苏渊不痛快,又因这话着实不好回答,面露难色。反倒是苏渊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我与将军交好,将军待我如亲兄弟,赐我一个女子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