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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陈美凤不一样,横眉怒目,破口大骂,“你个扒灰婆!欺负我家没祖宗是吗?我告诉你,想退亲,定礼就别想退!我们四妹清清白白的姑娘定你们家,现在说退就退,你当我们家人死绝了不成?!”

    刘兰珍开口附和一声:“就是!”

    张二哥一拍桌猛地站了起来,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都得敬着,这会儿气极了也只是拍了桌瞪一眼,却没开口。

    至于张大哥,皮肤太黑,看不出神情,他就是那种屁也憋不出半个的人,这种时候想他开口,大概也不太可能。

    见一家人这气势,陈桂花不但没怂,那彪悍撒泼一下子就现形了,手一叉腰,扯着嗓子喊:“哟?要闹起来是吧?谁怕谁啊!”

    陈美凤气结:“到底是谁要闹啊?”

    陈桂花老菊花脸刻着尖酸,陈美凤在她面前嫩得简直不值一提。

    嘴一歪,眼盯着软柿子一样的张玲,“那行啊,赶明儿全村都知道你们张家贪财不要脸,你张四妹好好的闺女就这么被退了亲了,看你以后怎么做人!”

    “你——!”陈美凤气狠不得上前撕了这老扒灰的嘴,却张玲却出声打断。

    “大嫂!”张玲狠狠地逼回去洇出来的泪水,极力忍着怒意与屈辱带来的难受,目光却十分坚定:“既然王家要退亲,定礼当然是要退的。”

    退亲而己,她张玲才不怕。

    说完扭头向原横眉怒目因她的话而惊愕的陈美凤,“大嫂,定礼都在你那儿吧?给王家退回去。”

    这脸面她不在乎,可也不想看到这些个讨厌的嘴脸。

    这亲,当初是大嫂给定的,也没问过她愿不愿意,退就退了,一刀两断了干净。

    一听这话,陈美凤断然拒绝,“退什么退?退是不可能退的!”、

    她气急败坏地拉住张玲不准她退,“四妹你别犯傻了,这事是他们不占理儿,你要是犯傻就这么退让,日后吃亏的还是你也是我们张家!”

    另一边。

    与旁人挽起裤腿光着脚入泥不同的是,林清两条长裤都扎进水田泥水里,正弯着腰。右手插秧的速度极快,完全不需要用眼看,每一下从左手的泥块中拽拔出多少株小秧苗、以及插进泥水之中的行与竖之间的距离有多大,那动作仿佛千锤百炼精准得如同机器,飞速堪比神仙。

    她插种得专注,完全没有留意到都这个点了,张家人怎么还没把热饭菜送过来。

    到后边几株秧苗时,速度也逐渐缓下来,一手捧着一块土秧,一手自泥泞中抽离。

    隐约听到了叫喊声,她没反应,把手上一块带泥的秧苗插进水土里。

    缓缓直起身来,也许是弯身太久了,竟然一下子打不直了。

    腰弯得都快没了知觉,这么直起腰的小举动生生花了十多秒。

    然后又听到那声音更大了,似乎就是在喊她的。

    寻着声望去,瞧见隔了一个田埂上有个八九岁黑瘦黑瘦的女孩,身上披着四四方方的塑料张,头戴着顶大人的竹篾帽,身边带着个三四岁头顶扎了个小揪揪的男娃。

    咧着嘴朝她叫喊:

    “三婶,有人欺负阿姑你快回家看看呀!”

    林清一听还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听明白那脆生生的一句喊话中,那简单的字面意思。

    旋即就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抬腿就往田埂走。

    回到埂边才发现手上还端握着块稀疏有些草苗的土块,松手扔回了田里。

    没管泡在田水里的畚箕,低下腰用田水随意洗了下满是泥的手。

    重新站直起身,拉拉身上的塑料块,滴积在上面薄薄的一层细雨凝结成了大水滴,不断往下滴落,滑出了一条条水线。

    这才抬眼看巴巴盯着她的两娃,轻着声调,“回去吧。”

    她的动作与神态看起来慢慢悠悠十分淡然平静,可整个过程,花费其实一分钟不到。

    上了埂,低头问只有三四岁的娃娃,“二宝,要三婶抱吗?”

    二宝,大名叫张坤海,还不到四岁,憨头憨脑的,在这个时代来说,算是养得比较好的了。

    其实,也就这几个月养得好了些。

    大妞大名叫张坤雨。

    到了这一代,男女同排字。

    二宝黑葡萄似的眼抬望她,然后非常快速抬起了自己的一双短胳膊,要抱。

    抱起二宝,林清伸手拉了拉大妞因走路有些歪掉的雨衣,这个时候的雨衣都只是一块四四方方的塑料,披在身上,两个对角一扎,就是雨衣了。

    “别淋湿了生病。”

    大妞看到三婶后心里的焦虑就没了,很乖地点点头拉正自己身上的雨衣,跟上三婶的脚步往回走。

    尽管抱着二宝,林清的脚步却比平常时要快,就连快九岁的大妞都有些跟不上了。

    也许是她那仿佛永远温和平静的神情、以及轻快却不杂乱的步伐,给了人一种错觉。

    没人知道,她内心的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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