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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

    随着关试的开始,新科进士们暂且压住了心中的疑惑,全情投入到考试中。

    今日参加关试的依旧是三十名进士,因常玉达已死,所以进士及第者的名次依次往前递进了一名。

    吏部关试,以身、言、书、判为考试标准。

    第一场考的是参试者的身材相貌。

    这三十位进士中,有一人已年过花甲,三人年逾四十,两人过了而立,其余都正当风华。还有一人五短身材,一人体态略胖。

    这三十人中并没有口歪眼斜者。特别是谢启、王澈、魏若瑾、刘子行、章秋平这五位排名靠前者,正应了关试的考核标准:相貌堂堂。

    第二场是考应试者的言谈举止。

    他们不能使用方言,说普通话也不能有太浓的地方口音。

    这场较量中,又以这五人的表现最为出众。特别是其中的王澈和魏若瑾。

    谢启因为回答问题有些紧张,略微有些磕巴,差点没过这关。

    还是王澈投去一个鼓励的目光,他才稳住自己。

    第三场是考书法。几位年长者的功法似乎更胜一筹。几位年轻的新秀却也并不逊色。

    第四场是考文体。判案子用的文体,朝中官吏们大都会写。在这关考试中,谢启的表现较为出色。

    总而言之,今年的三十位新科进士,基本在进士科的成绩上体现了他们的才学。

    不过就在吏部关试刚结束,吏部尚书韩义平正准备公布考试结果的时候,大理寺少卿程典突然带着衙差来到了吏部选院。

    “韩尚书。”程典上前抱拳,对于自己的到来表示歉意。

    韩义平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说道:“程少卿突然到访,可是有什么案子需要配合?”

    程典:“因新科进士谢启与不日前发现的死者常玉达有些过节,被人看到两人发生过争执。所以怀疑他与本案有着莫大的关系,现带回大理寺审理。”

    程典说完后,吏部选院内一片哗然。谢启听到自己的名字更是呆愣当场。

    新科进士们已经由礼部移交到吏部了,做为吏部的主官,韩义平不得不问一句:“可是有文书?”

    程典这才拿出大理寺公文,“有人往大理寺送了一封密信,写明两人发生争执的过程。之后谢启与常玉达在进士试当天,又险些发生肢体冲突。而且他是此案目前最大的受益人,现带回官衙审理。”

    韩义平看到程典出示了公文,自然不会再说什么,而是转头看向谢启,开始打起官腔,“你与程少卿回去,配合调查便是。无论是否有罪,大理寺都一定会查明真相,秉公处理。”

    “可我跟常玉达案无关啊!”谢启往后退了一步,撞倒身后刚刚进士们写字的书案,将笔墨纸砚撞落一地。黑色的墨汁正好溅到了韩义平紫色的官袍上。

    韩义平皱了皱眉,提醒程典,“程大人。”

    “我没……没有……”谢启还想往后退,站在他身侧的王澈轻按了下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一些。

    谢启这才忆起,与王澈交谈中,他曾说自己在进士科之前入过狱,幸好大理寺查明了真相,还他一个清白,不然他今年就失去了科考的机会。

    大理寺不是随便冤枉人的地方,也定会还他清白的。

    谢启心中笃定,便没之前那么害怕和抗拒了。而是上前一步,对着程典一拜,“谢某愿意与程少卿回去配合调查,并知无不言。”

    程典对身后带来的衙差示意,“带走。”

    谢启被带走后,程典又与韩义平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吏部选院。

    ……

    关试的第二日,大理寺又在通善坊内找到一块残尸,是手臂部分。

    当日,程典将近日整理的卷宗呈送给李郴。

    李郴拿着卷宗走近落英殿书房的时候,陆微澜正在修书。

    她赶紧放下手中的修书工具,起身走到李郴身边,主动接过案宗,迫不及待的打开来看。

    陆微澜已经听说谢启被大理寺所抓。

    正准备专心看案卷,就听见李郴问道:“这么担心?”

    她担心什么???

    而且李郴这语调怎么有点阴阳怪气的。

    陆微澜伸手摸摸他的额头,也没发烧啊!

    怎么说话病里病气,病言病语的。

    李郴抬手拍掉了她那不安分的手。

    陆微澜这才开始看案卷,首先从谢启的供词开始看。

    他与常玉达确实有矛盾和冲突。而且不止一次。

    第一次是上元节那日,常玉达作弄谢启,把他的酒换成了假酒。

    第二次是在进士科考试当日,两人在去净房的路上又遇上了。常玉达调侃了谢启几句,谢启险些动手揍了他。

    而常玉达消失那几日,也就是死亡日期内,谢启一直在租住的宅院内睡觉,那几日根本没有出门。

    谢启是租住在昌乐坊内,正好紧邻着发现尸体的通善坊。

    有杀人动机,没有不在场证据,又是最大受益人。虽然目前没有证据证明谢启杀人,但他算是第一嫌疑人。

    而另一边,陆微澜曾提供的苏瑁儿的线索,现在也无法展开。

    大理寺办案人员没有直接见到苏瑁儿,因为她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

    苏家倒是很配合的,时任京兆府少尹的苏玉杰直接代为问了苏瑁儿的话。

    苏瑁儿说当时并没有直接认出那颗头颅就是常玉达。而且和他也不曾相识。

    大理寺查证过,谢启和苏瑁儿之间没有任何交集。

    案宗的最后还附上了最新找到的手臂部分的勘验情况。

    当陆微澜看到这部分尸体特征的时候不禁一愣。

    她身旁的李郴也感知到了她情绪的变化。

    “带着玉扳指,手指上有一道爬虫般的狰狞的疤痕。”陆微澜重复着案宗上的内容。

    “有何问题?”李郴不禁问道。

    “那日我送方娘子回来,曾在东市遇到过一个穿着薄氅戴着兜帽的男子,他就戴着玉扳指,手指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记得这么清楚?”李郴问她。

    陆微澜对李郴点点头,“我当时在食店吃桂花酒酿圆子,看到一个人与平康坊的一位都知有些纠缠。他的手指上就有这样的特征。”

    李郴微微蹙眉,“平康坊的都知?”

    “嗯。之前在镶月阁买东西时见到的。”

    李郴又问:“还记得叫什么名字吗?”

    陆微澜想了想,才道:“叫琴乐。我还听见来长安赶考的士子们都在议论她。”

    两人正说到这里,彭顺走了进来,“殿下,奴才有事要禀。”

    李郴示意他说。

    “陆侍妾的家中派人来了,说她阿娘已经病入膏肓,想见女儿最后一面。”

    听到这个消息,李郴和陆微澜都不约而同微蹙了下眉。

    ……

    陆微澜明白李郴为何会痛快的同意她出宫。

    他对她这个突然被塞到身边来的侍妾失踪都抱着怀疑的态度。

    他想知道她背后的人是谁。就得等着他们有所动作。

    而陆微澜是这场较量中的磨心,她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

    简单收拾些衣物后,陆微澜带着石榴出了兴庆宫,赶在坊门关闭之前到了长安西南边的永阳坊。

    穿越来之后,入兴庆宫之前,她由沈家女被掉包成陆家女。

    而那个乳名叫阿歇的陆家小娘子,早已在被阿爷狠心卖了后,因不甘屈辱而服毒自尽了。

    对于陆家女这个身份,在书中她看过的章节内容中只是一笔带过。

    而现在陆家人明知真正的陆微澜已经死了,还接她出来,究竟有何目的呢?

    亦或是她背后的人要有所动作?

    树欲静而风不止。

    她不可能永远守株待兔。

    此时走一趟陆家也好,也许还能查到些什么线索出来。

    陆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

    陆家也如她所料,因陆母常年缠绵病榻而一贫如洗。

    当时卖掉她这个女儿,是因为阿弟要去私塾读书,而家中实在拿不出束脩了。

    敲开红漆脱落的大门,来迎接她的是陆微澜的阿爷。

    两人相视片刻,很有些陌生。

    但看到石榴在陆微澜的身边,怕露出破绽,陆父还是露出了父女暌违已久应该有的激动情绪。

    陆微澜有些不自在,便将身边的石榴支开,“你去把我的东西放好,再收拾收拾屋子。”

    “欸。”石榴应了。拿着她们带来的包袱,去房中收拾。

    石榴离开后,陆父才开口说话:“劳烦你来一趟实在是不好意思,是因为……我娘子想见女儿最后一面。我这人没什么能耐,累得妻儿都没有过上好日子。总不能再让她死不瞑目。”

    陆微澜见陆父说得还算诚恳,不由问道:“可她不会认出我不是她的女儿吗?”

    陆父:“她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只要你不开口说话,是认不出的。”

    陆微澜轻笑,“那为何不随便找个人,还费这么大的力气去兴庆宫。”

    陆父一愣,随后笑了,“你果然是聪明的!”

    看来这趟陆家之行,是一早就有人安排好的,并非陆家之意。

    难道是看出李郴近日来对她有所设防,所以故意引她出宫,再等李郴接下来会有动作?

    陆微澜轻笑,看来他们果然都在拿她斗法呢。

    这样看来,陆家已经被她背后布局的人控制,想要查出什么,可能性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