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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几年李星河上初中的时候,李立安曾经飞回来找过他。

    当时他带着李星河去游乐场和海洋馆玩了两天,又带他去游戏厅打游戏,参观自己朋友的美术展。最后在快分开的时候,问他想不想去国外读高中。

    李星河那几天傻乎乎地跟着他到处玩,到后来才发现他“用心险恶”,当场把他买的一堆玩具扔了一地,然后跑回家去一头冲进丁慧珊的怀里。

    这几天时间是丁慧珊默许的,也就是说她知道李立安想干什么,也认同了他“挖墙脚”的不耻行为。

    李星河那时还和她一般高,扑在她身上带着鼻音地说,妈,他想把我撬走哎,你怎么能无动于衷?你不生气啊?

    丁慧珊红着眼睛摸了摸他的脑袋,说,小笨蛋,妈妈还不知道你吗,你这小子忒烦人,怎么轰都轰不走。

    长大之后,李星河才想明白,或许她当时是极度没有信心的,所以才会在那几天哪里都不去,每天晚上坐在客厅等到李立安把他送回来。在看见他的那一刻,眼神才明显松弛下来。

    今天李立安来找他,自然也是经过丁慧珊同意的。

    其实从小到大,她都不曾勉强过李星河。

    她这人总是嘴硬心软,虽然表面凶巴巴的,但即使离婚的时候,也是让李星河自己选择,告诉他想跟谁就跟谁。

    小时候李星河总觉得李立安不知道这些,所以才会不能体谅丁慧珊,于是巴巴地告诉他妈妈过得很辛苦,妈妈对我很好……然而李立安并非不知道,他只是懒得理会这些,成年人的世界跟小朋友的想法天差地别。

    李星河不想和他拐弯抹角,免得他约自己吃个几顿饭才说出最终目的,还不如直接开口问。

    所以他一察觉到不对,立马就问了出来。

    李立安给他倒了杯茶,笑了笑说:“爸爸只是想你了,过段时间不是要参加你妈妈的婚礼吗,刚好提前回来看看你。”

    李星河皱了皱眉,忽然感到一阵厌倦。

    他总是这样,为了达到目的迂回前进,觉得只要先收买了他的心,之后再表明目的就能更顺利。实则李星河最讨厌他这一点,尤其是在丁慧珊心直口快的对比之下,这种手段显得非常耍着人玩儿。

    他放下筷子,干脆道:“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起身便想走。

    李立安皱了皱眉,无奈地看着他:“你这孩子,脾气还是那么像你妈妈。先别着急,坐下吧,我有话跟你说。”

    李星河哼了一声道:“我本来就是她生的,像她很奇怪吗。”

    李立安摇了摇头,说:“你也二十岁了,整天这么急躁可不行。万一是你老板跟你聊反感,你也这么急吼吼的吗?”

    “别废话了,不是有话要说吗,快说吧。”李星河已经很不耐烦了。

    他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李立安审视着他的双眼,问道:“你最近已经开始实习了吧?”

    他突然提到这一茬,李星河略有点不安,微微点了点头:“干嘛?”

    “在那个叫《o》的时尚杂志?”

    李星河蓦然瞪大眼睛,看向他道:“你怎么会知道?你监视我?”

    李立安哂笑,“老申告诉我的,听说你还去参加了他们主办的比赛,要是你早点告诉你喜欢摄影,我就把你送到斯芬去了。你那水平,还差的太远了。”

    他是斯芬艺术学院的教授,这所学校的摄影专业在全球排名前三。

    李星河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我的事不要你管。”他硬邦邦地说。

    是了,他怎么就没想到,那个比赛的主办方会认识李立安。

    “现在说出来不算迟。”李立安喝了口茶道,“你在大学的gpa怎么样,算了这不重要,估计也达不到标准。你准备准备,到时候来斯芬读研。我回头把我助理的电话发给你,他会帮你搞定材料的。”

    他的语气平淡无奇,好似在说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李星河之前确实看过不少学校,但首先就把斯芬排除了。

    现在李立安在他面前,一脸波澜不惊甚至是不屑地说着这件事,就好像把他一直以来做的努力踩在地上一般。

    他认认真真筹备的理想,却是李立安动动手指就能解决的问题。

    他继续说道:“你母亲那边我会去劝说的,你不用担心。”

    李星河终于忍不住了,腾地站了起来,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

    李立安抬头看着他。

    “我想你误会了。”李星河压抑着怒气道,“我不会选择斯芬,这件事也不会由你来告诉我妈。”

    李立安再度皱眉,脸色显然已经不高兴了。

    李星河说:“我和你想象中的那个儿子不一样,我不像你那么热爱抽象摄影,未来也不打算当个学院派,技术自然也赶不上你这样的大师。我只是单纯喜欢用相机记录生活,如果去系统学习,那也只是为了更好地记录影像。”

    李立安的眉头舒展开来,笑着说:“纪实派嘛,这也很好,我不反对。”

    李星河摇头道:“你没毛病我的意思,我选择什么学校是我自己的事,就算我妈不同意我去读研,也不关你的事。所以你的意见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你同意也好,反对也好,我不在乎。”

    李立安不说话了,眼神沉沉地望着他。

    李星河嗤笑道:“爸,按照血缘关系我应该叫你声爸爸,但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的人只有一个。你觉得你能给我提供很多资源,但是抱歉,那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你早就给不了了。”

    他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对李立安说道:“这杯就当我谢谢你,让我继承了一部分你对摄影的热爱,剩下的路我想自己走。婚礼之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我会在逢年过节给你一些该有的礼仪和孝敬的。再见,爸。”

    他转过身向门口走去。

    李立安出声道:“要是你妈不同意你去留学呢?”

    他冷哼:“你不是说喜欢摄影吗,你的喜欢就这样败给一个思想偏激的女人吗?”

    李星河垂在身侧的手握了起来,他头也不回地说:“这个问题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如果不是因为你,她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低声补了一句:“如果你不是我爸,我现在就上去给你一拳。”

    李立安愣住了。

    李星河拉开门,飞快地走了出去。

    出了日料店,才发现外面下雪了。

    北方的雪不似南方那般细碎,初雪过后,每次下雪都是鹅毛大雪。

    天空一片灰蒙蒙的,大片大片的雪花在空中胡乱飞舞,张牙舞爪地往行人脸上乱扑。

    路边的树枝光秃秃,树干被围上了厚厚一层防护罩。

    路面的积雪已经有一定的厚度,一脚踩上去就是一个印子。

    李星河出来的又气又急,到了门口才发现忘记穿外套了,幸好手机在裤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