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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记得中考那年搬家,我从杂物里翻出一只u盘。生我之前买的,后来我爸给了我。

    它竟然还能用。里头有个文档,记录了些我当年没往日记本里写的话。像是以后赚了钱把爸妈生我养我的钱还完了,就跑得远远的,诸如此类。

    忘记是哪次吵架后写的气话了。

    五六年级那两年是我最叛逆的时候,炸起来就是爆燃物。吵架吵得厉害时,拿着扫帚拖把干架也是有的。

    因为生我弟,爸妈先后辞了职,平时分居两地,我爸带我,我妈带我弟,周末才能全家团聚。

    为了支付高额的社会抚养费,不到晚上十二点见不着我爸是日常。

    爸妈没怎么管我,直到有人说这孩子再不好生管着就废了。

    可我爸妈那时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小年轻撞上叛逆期的娃,方式不对,沟通不良,星火燎原,烧了两年。

    吵过很多次,最厉害的那次,我爸险些把我初中入学的资料撕掉。

    我当即抡起小木椅往地上砸,饶是正在气头上的我爸,也不免被吓了一大跳,以至于没第一时间逮住往外跑的我。

    跑出去后躲进学校里,有几棵老树。

    枝丫很粗,一年四季枝叶繁茂,又是监控死角,藏在上面从来没被找到过。

    我爸来回经过找我时,我心想下次再经过我就喊他,结果等到我那犟劲冒了头又快饿回去,也没见到人。

    02

    我真不晓得余礼是怎样发现我的。

    可能是他之前就在附近,亦或许从前哪次捉迷藏上树被他撞见过吧。

    他先是四处转悠,最后在我藏身的那棵树下站着不走了。

    我半试探地摘几片叶子飘下去。

    余礼一点不惊讶,捡起叶子捏着玩。

    然后很平常地说他在钢琴兴趣班学了首新的曲子,来找我,我不在家。

    他那么聪明,肯定猜出些什么。但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提。

    我说:“弹呗,这儿听得见。”

    那天看着楼道的灯一层层地亮起,听见楼上传来钢琴声时,并不是欢快的曲调,却没有任何缘由的愉悦了情绪。

    03

    余礼分明是知道我和我爸吵架的事情的。如果他没特意来找我,我回家时好像挺难喊出那声‘爸’,说不定还要来一场架后架。

    那晚我爸守在门前,听见我叫他,答应了声,然后急急忙忙进屋开锅煮面。

    这场架就那样和解了。

    很久没有这么和平地面对面吃完一顿饭了,因为我们总在饭桌上开战。

    ——每次吵完必定有个人饿肚子。

    那天我和我爸都饿得不行,一锅面居然不够吃。从此我家多了条不成文的规定:饭点前后,必须是休战时间。

    后来我妈复盘说:“摔椅子那一下把你老爹吓得后脑勺直冒汗,小兔崽子凶完还跑,慢半拍就追不上。”

    “保安说你进了学校,他到处找也找不着人,只能干等,再晚些就报警了。”

    我自知理亏,没有发言权,听着。

    我爸也坐着听着,一言不发。

    ——兜里揣着个秘密,都怕说漏嘴。

    那晚父女俩难得坐下来谈心。

    刚开始还有商有量的,直到我说:“我知道要怎么做,你们能不能尽量别说我啊。说我我总忍不住还嘴,还嘴了挨骂又挨揍,你们生气,我也受罪。”

    我爸偏不听,偏不愿意。

    最后差点又吵起来,嗯,差一点。

    04

    椅子事件的后续发生在n年后。

    余先生有回被我凶了下,很是难以置信:“我那么大个卿云去哪儿了?”

    我说:“她离家出走了,现在在你说话的是钮钴禄·云。”

    他接梗如流:“钮钴禄·云你好,请问我家卿云什么时候回来?”

    哈哈傻笑几声,那点子气一下就消掉了。我说:“其实我打小就会凶人,在外面装装样子,没看出来吧?”

    “原来你在我面前是演戏。”

    我蚌埠住了:“你那时又没惹到我!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时候我白日发癫?”

    他:“说的也是。”

    迟早有天会被这人噎死。

    耐着性子和他简略描述了凳子事件的经过,“那时真的不懂事,也不省心。”

    太矫情,觉得难过却死犟着不说。又做不到完全不在意,期冀着他们来发现其实我还挺难过的。

    没发现吧,反而闷着生气。

    每次吵完后悔,下次逆反心理一冒头,又不会好好说话了。

    余礼静静地对视一会,“不是。”

    “什么不是?”

    他说:“不是不懂事,只是个想快些成为大人,却发现自己还是小孩,于是自己跟自己赌气的小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