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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高三开学,背着原封未动的沉重书包和踩点赶完的作业返校那天,老师正言厉色地说:“高考是猪圈,出去做人,出不去继续做猪。”

    ——遇到数学我就不想做人。

    足以体现我对这玩意之抗拒。觉得难,作业总放在最后做,加上其他科目有优势,目标不高,争取过及格线就成。

    当时有人说,你当年考进来分不低,怎么这种题都不会。

    还有人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毕业就出去找份工作吧。

    余礼不一样。

    他教得那么认真,我不认真学简直是种罪过。有他在,多少能体会到点解题的乐趣,侥幸蒙对的选择题试着倒回去重新做几遍。

    蝉鸣响起的时候,时间仿佛按下加速键,一天一夜,一周一月,转瞬而逝。

    接连而来的各种考试,堆积如山的习题书本,抽屉角落用完的笔芯。教室里新印刷试卷的油墨味,混合着煮鸡蛋的味道。广播里放的情歌,匆匆的步伐。

    披星而起,戴月而归,早起的理由不再是想吃烧鹅濑粉,习惯晚归时与余礼在教学楼下的不期而遇,同走一段路。课间短短的十分钟成了续命的十分钟。

    每周五依然奔去小书店,和学弟学妹抢数量有限的漫画杂志。只不过忍住一页不看,压在箱底等月假一起带回家。

    记得最后一次去图书馆的时候,我没注意到对向来的人是余礼。我往左,他也往左让;我往右,他也往右来。

    我只当那同学在让我,于是再往旁边绕,他抽走我手里的笔记,我才抬眼看,再往前走几步就是敞亮亮的玻璃墙。

    那天余礼问我想好考哪间学校没。

    我说没想过,考完出分数再说。分高我挑学校,分低学校挑我。

    记得又是一年盛夏,墙上的倒计时从百至零。

    排着队穿过熟悉或陌生的老师们,进考场等待开考那一刻,想到的不是某个知识点,而是我好像没和余礼说加油。

    12

    于我而言,高考那几天平淡到不可思议,与平时的月考没太大差别。若说有,差别只不过是放下笔的那一秒钟,一群少年就这样和年少告了别。

    最后那天,卷子碎片纷纷扬扬地落下,铺了一地,校园里人声鼎沸。我站在楼下看了几分钟,然后绕着校园走了一遍,食堂,小卖部,书店,图书馆

    路上遇到很多同学,说了很多句‘走了啊,拜拜’。最后在操场边上靠着双杠,想我爸还有多久才到。

    突然有个冰凉的物体贴上我的手臂。我一激灵,回头看见了余礼。

    当时我不明白那一瞬间的感觉是什么。如今觉得那种感觉就像是,跳跃的时间踩空了一步,朦胧的心动有了光影。

    “雪糕,吃吗。”余礼说。

    隔了一会,我说:“谢谢老板。”

    他没问我考得怎么样,我也没有提。

    没有谈天说地聊未来,只是咬着雪糕,坐在双杠上,看夕阳西下,看黄昏暮色。

    三年里看过无数次的夕阳晚霞,那天的却格外美,印象格外深刻,温柔而缱绻,又带着些许孤独。

    13

    余先生以为我这个榆木疙瘩到了大学才开的窍。其实并不是,或者说不全是。我一直没告诉他,从考完那天开始,我连续三天做了关于他的梦。

    有天惊醒后只记得主角是我和他,我们在同一个地方听课。再也睡不着,潜藏在意识深处的某些情绪,一旦浮现就任性地不愿再回去。

    我索性爬起来,通宵看完攒了一年的漫画杂志。像只王八似的,仿佛不去想,就能当做没想过,它不存在。

    看完所有想看的小说,追完全部想看的电视剧,我甚至还拼完了家里压箱底的三套1000块和三套500块的拼图。

    查分数的那天,我妈一面一大早把我喊醒,一面又担忧我太紧张,在我耳边三百六十度围绕唐僧念咒。

    “别害怕,考的怎么样都没关系。”

    “大学了,遇到喜欢的男孩子想谈恋爱就谈。不过妈提一句啊,不可以把自己嫁到外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