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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的时候又路过那氲氤着温暖香气的面摊,许枕眠勒紧裤腰带使劲咽了口口水。天色擦黑,走着走着天地间起了一层薄雾。空气中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焦糊味儿。

    许枕眠觉得自己饿的都有点心慌了,脑子里漫无边际的想着,这谁家做饭是把整个厨房都给烧了吗?这么大味儿。

    越走离村子越近,那股味儿也就越重,空气中似乎还夹杂了其他不知名的味道,闻起来令人极其不舒服。转个弯就到了进村子里的那条路,村子所在的方向有缕缕黑灰的烟徐徐升入空中。

    许枕眠这个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心里在想着,这是几家的厨房失了火。

    等终于走到了村口,视线所及的范围之内却让许枕眠觉得有些异样。整个村子静悄悄的,没有鸡鸣狗叫,没有妇人打骂嬉闹,村口不远处二丫用来挖野菜的筐被随意扔在地上,踩烂了,野菜稀稀落落的撒了一地。

    许枕眠心里咯噔一下警觉起来,手悄悄摸到了腰间,那里放着秦险今早出门前给她的匕首。她放轻了脚步,深吸了口气,而后屏住呼吸,慢慢的靠近二丫大伯家的门。

    门是半掩的,却并不能看到什么。许枕眠觉得心跳的厉害,用拿匕首的手去开门。天色昏暗,屋里也没有点灯,但却足够让许枕眠看清屋里空无一人。

    许枕眠松了口气,心却仍是跳的厉害。她不再耽搁,握着匕首拔腿往王大娘家跑去,可是跑着跑着就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

    村子不算大,她一路跑过来路过了十几户人家,已经是村子里一半的人口了,有的人家门口禁闭,有的虚掩着门,但却都是空无一人般的寂静。

    直到走到此处,许枕眠停下脚步,努力让自己忽视空气中的味道,蹲下身子。她身旁有一堆燃了一半的木头,还在冒着烟,有些角落甚至还有着星星火光。

    地上湿了一片,许枕眠轻轻挪动脚步的时候带起地上的泥土,只觉得脚下粘腻而沉重。靠近了那堆已经被扑灭的火堆,许枕眠颤抖着伸出手,手下触感熟悉。

    月亮已经高高的挂在了天边,许枕眠把手带到眼前,视线落到冰凉的手指上,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炸开。用来扑灭这堆火的……是血啊!

    许枕眠此刻已经来不及思考些什么,只凭借着身体的本能,迅速起身。许声……许声和秦险他们还在村子里。

    王大娘家门前有一大片空地,种了棵大槐树,遮天映日的。王大娘说夏日到这槐树下乘凉可舒适了,可许枕眠是在冬天来的,因此她并不喜欢这槐树。

    此刻站到槐树前,许枕眠只觉得从后脑发出的寒意霎时贯通了四肢,通体阴冷,止不住的颤抖。

    月光从疏离横斜的枝影上投下大片斑驳的月影。让许枕眠得以看清槐树下的全貌,原来……全村的人竟都在这儿了。

    男女老少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堆叠在一起压在了槐树旁,所有人的血混在一起在地上流出了一条细细的小溪。许枕眠在第一时间死死的咬住自己的手,才克制住将要逸出喉口的惊叫,眼眶却抑不住的红了。

    许枕眠控制不住的翕动着鼻翼,想要第一时间逃离这里,可是许声……许声他说不定就在这堆尸体里。没有武功,甚至跑也跑不快,许声他怎么办?

    许枕眠把手缓缓从口中拿出,胡乱的抹了把眼泪,一步一步的朝那堆尸体走去。离的越近,空气中的血腥味浓重的几乎要凝成实质。

    有风吹来,一大片厚重的乌云缓缓移动着,想要遮住高悬在远远天际的月亮。努力压下胃里的不适,许枕眠俯下身去搬动那堆叠在一起的尸体。她总要找到许声和秦险他们。

    可是越搬,许枕眠就越觉得呼吸沉重到喘不上来气,只要稍微吸入点新鲜空气就是四肢百骸的紧迫抽痛,眼泪也开始不受控制的肆意横流着。

    那个腰腹上被砍了一刀的是李大爷,他家养了很多鸡,许枕眠和许声觊觎很久了,那是他留给久未归家的孙子的。隔壁的小夫妻相拥抱在一起,致命的伤在男人的右胸女人的左肋下。身上没有一处好地方的村长,给过许枕眠瓜子的大娘已经没了胳膊……

    月亮终于消失,留下最后模糊的画面是槐树下满身血迹,凌乱不堪的少女。

    许枕眠已经脱力,翻过最后一具尸体时被吓到一个后仰坐在了血泊里,再颤颤巍巍的爬起来后,忍不住抽泣出声。

    仰躺在地上的人胸前的衣服被血晕湿了一大片,脖颈处更是血肉模糊,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上只一双眼睛瞪的老大,似乎还有无尽的冤屈和不甘。

    没有找到许声也没有秦险他们,许枕眠本该觉得庆幸的,可转头看着这满地的尸体还有死不瞑目的王大娘,许枕眠只觉得心下一片凄然,终于哭出了声。

    许枕眠哭着爬起来,有什么东西从身上掉下来,是她给许声他们带的糖葫芦,可他们人呢?

    许枕眠继续向村子后面走去,这里仿佛才能看到人们死之前的巨大的慌乱和强烈的求生意志。

    本来就建造的不算坚固的房子,有的甚至被推倒了大半,满屋子凌乱的衣物和家具。还冒着黑烟的火堆,血,遍地都是血,墙上,扔在地上的破刀和木棍上,全是血。这是一场不容人反抗的围猎,是以人为目标的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