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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蒋玉菡是循贝勒送来的,贾府在没有搞清楚永璋的意思的时候,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把蒋玉菡软禁在偏远的小院子里,也不许贾宝玉去看他。

    蒋玉菡坐在廊前的台阶上,盛夏的阳光晒得人头发昏,水滴顺着脸颊流下,滴在手中的玉扳指上,分不清是眼泪,还是汗水。

    “结束了啊……”蒋玉菡低低地道,门外贾宝玉又在吵着要进来,却被看门的小厮拦住,不一会又被贾母派来的婆子给叫走了。

    蒋玉菡淡淡地看了那边一眼,头也不回地回了房里。

    他是个戏子,下九流的人物,没有人真正瞧得起他。贾宝玉是能够忽略他的身份和他相处的人之一,可惜不过是个以貌取人的,看他对戏班子里的丑角不屑一顾的模样就知道,不过是觉得他这身皮囊出色罢了。

    他也没有兴趣在贾府陪着那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玩儿,到时候贾府的老太君怕第一个就饶不了自己,让他连命都赔进去,贾宝玉还不配。

    蒋玉菡翻了翻自己带进贾府的行李,拿出一张发黄的纸,那是他的卖身契,从此以后,他就不再是任人买卖玩弄的戏子了。

    “这事儿完了,你就带着银子远远地离开京城吧,大清这么大,总能找到一个可以让你生活下去的地方。”

    蒋玉菡仍能清楚地记得永璋递给他卖身契时的表情和语气,那么冷淡。

    蒋玉菡笑了笑,嘴里却有些发苦。

    循贝勒永璋的名声不太好,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喜好男色,传言蒋玉菡就是他的男宠。只有蒋玉菡最清楚,那个人从来没有碰过他,不过让他唱几句怪腔怪调的歌儿罢了。夹缝里求生存的戏子,最擅长的就是看人脸色,蒋玉菡看得出来,永璋的心里藏着一个人,藏得很深很深,却是求而不得,所以才会在偶然间露出那种思念到绝望的眼神来。

    蒋玉菡猜,大约是他长得像永璋心里藏着的那个人吧,所以他才有机会借着永璋的势,脱离了戏班子,在循贝勒府的庇佑下,不至于沦为玩物娈宠。

    但他终究不是永璋想要的那个人,也就终究会被他丢弃。

    蒋玉菡自嘲地笑笑,他没有什么好恨的,永璋已经给了他求而不得的最珍贵的自由。离开贾府、离开京城,离开他上半辈子的人生,找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好好地生活下去,也许还能娶妻、生子,就像他从前做的最幸福的梦一样。

    贾母见了蒋玉菡,第二天蒋玉菡便离开了京城,再也没有回来过。

    贾母想起和蒋玉菡的谈话,气就不打一处来。

    原来,蒋玉菡被送来贾府,不过是对贾府的一种警告。她没有想到,王夫人居然会想出那么愚蠢的主意来,竟然想要污蔑薛蝌和夏凝珏?她真的以为纸能包得住火吗?到时候,谨贝子府、和亲王府、夏家甚至爱新觉罗宗室,哪个能放得过贾家?

    更让贾母生气的是挑拨了王夫人的薛姨妈,贾府好心收留她,居然想把贾家放在火上烤?

    贾母冷哼一声,真以为她慈眉善目了这许多年,就失了雷霆手段了么?薛姨妈留着,于贾家无宜,反倒招灾。

    薛姨妈的病症反反复复,最终还是没能熬过丧子之痛,没能保得性命,撒手西去。

    贾府给薛姨妈办了丧事,也没送回金陵老家,在京城买了块坟地就地埋了。

    同喜、同贵、莺儿和秋怜几个,也被发给了卖身契,各自放她们离去。

    秋怜临走见了薛蝌一面,把从薛姨妈那儿打探得来的消息告诉了薛蝌,原来王夫人之所以会动那样的歪心思,不过是被薛姨妈说动了,想着坏了夏凝珏的名声,等明年选秀,让德嫔想办法求一求,把探春指给永璔。

    薛蝌听了,没有说什么,依言给了秋怜一大笔银子,以及一个伪造的寡妇身份。秋怜谢过,就离开了京城,后来嫁了一个小贩做继室,就此度过了她的余生。

    薛姨妈办丧事的时候,薛蝌一家正在天津团聚。

    宣氏和薛宝琴掉了会眼泪,便抛开了此事,毕竟对于屡次差点把儿子、哥哥逼死的薛蟠一家,她们也已经产生不了太多的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