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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唐说的琴谱是一本《全国扬琴演奏考级作品集》。

    望着那本封面褪色泛白的书,慕琴方才的笑意在脸上凝固了。

    “那不是我爸的琴谱,是我的。”

    黎唐挑眉,随手翻了几页,每一页都能看出曾经被翻来覆去翻阅的痕迹,看样子练的不少。

    慕琴在刚才那面荣誉墙底下的橱柜里翻了好久,最终抽出了一本蒙尘的考级证书。

    上面的等级一栏写着“拾级优秀”,可证件照上的人却稚气未脱。

    黎唐对着发证时间算了下当时慕琴的年纪,不过12岁。

    他推了下眼镜,镜片扶正后眼中的复杂情绪一览无余,有讶异,有心疼,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十二岁扬琴十级,你爸以前是想培养你当接班人吧?”

    慕琴点头,复又摇头,话中带涩:“一开始他是想培养我,可是扬琴过了十级后,他却说我的扬琴没有灵魂。从那以后,他又不怎么拿正眼看过我了……”

    考级证书的证件照上,尽管那个12岁的慕琴是微笑的,但只要细看就会发现,她的目光很空很浊,精力被透支的疲惫显而易见。

    黎唐心底那些讶异、羡慕都不见了,仅剩下了心疼。

    一个12岁的女孩,母亲要求成绩尽善尽美,父亲强逼着学扬琴过十级,要是没有慕扬对她的好,没有绘画带给她的精神力量,家庭的环境足以让她崩溃。

    然而,她不仅在努力消化来自家庭的压力,面对情感上带来的伤害也没有从此一蹶不振。

    黎唐平日里更擅长应付理性的数字,在工作上也是尽可能理性地去处理各种状况,可是今天,在面对慕琴的过去时,他变得感性起来。

    他嘴笨,说不出太多鸡汤式的鼓励,选择了无声地展臂拥抱。

    慕琴刚把扬琴证书收好,就被黎唐从身后抱住了,这突如其来的感性让她错愕了几秒,很快就意识到黎唐是在心疼自己的过去。

    她把手放在黎唐的手上,反过来劝慰着心疼自己的人:“这些都过去啦,你看我不是都熬过来了吗?”

    这份开阔豁达令黎唐自愧不如,他抱着慕琴,想起了自己的过去,如果当时,他也有这份阔达,现在的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慕琴和黎唐在慕家待到了大年初二才回去,要不是家里还有一只余粮不多的毛孩子,慕松辞还想多留两人几日。

    临行前,黎唐礼貌地和站在门口的二老道别:“叔叔阿姨,我们先走了。”

    慕松辞从鼻子里哼了声,表情忽然严肃起来:“一声不吭地把我女儿拐走,过年又在我们家待了三天,还叔叔阿姨啊?”

    刘以云也附和道:“是啊小黎,你这也太见外了。”

    黎唐尴尬地握紧了方向盘,支吾着半天也没改口重新喊人。

    慕琴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上次在唐家,他连自己亲爸都尊称为唐总,这猝不及防地让他改口喊别人叫爸,怎么可能?

    她赶忙救场打岔:“爸,我们得先走了,导航说前面有段路有点堵……”

    黎唐左右没喊出来,慕松辞也不再坚持了,看向慕琴佯怒道:“嫁出去了胳膊肘就往外拐了,走吧走吧。”说罢,还嫌弃地挥了挥手。

    “那我们走啦,爸你多注意身体,”慕琴说完,下意识地看了眼刘以云,在汽车车窗缓缓升起时,又僵硬地补了句,“妈,你也是。”

    离开慕家后,黎唐抱歉道:“刚刚不好意思,我还没准备好。”

    “没关系,称谓而已。”慕琴不在意这些。

    不过有一件事她一直很好奇,她从未见过黎唐的母亲,也没听他提起过。

    曾经有一次,她不小心提了个相关话题,本想顺势打听一下他家里的情况,却被黎唐以一个极为阴沉可怕的眼神劝退了。

    这似乎是他的禁忌。

    看着黎唐的侧脸,慕琴几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敢问。

    等他想提了,自然就会说的。

    新年伊始,转眼就是阳春三月,对慕扬来说,这个月简直就是幸运月。

    月初的财务报表显示,徜徉的盈利情况突破了历史新高,而且还有继续攀升的趋势。

    而月中的一天晚上,穗城当地的一家妇幼保健院里,慕家的所有人齐聚于此,都在期待着两个新生命的降临。

    慕扬一直在来回踱步,甚至咬起了手上的死皮,刘以云也担心产房里面的状况,时不时地扒在产房门外听里面的动静。

    上一世慕琴没有来现场,只听说是晚上快11点时,两个孩子都顺利降生了。

    她心里有了底,就抱着手机看时间,但还是不自觉地把心揪了起来,怕事情不照着原先的轨迹发展。

    全家最淡定的可能就是慕松辞了,他稳稳当当地坐在长椅上,整个等待过程中只看了一次时间。

    护士抱孩子出来的前两分钟,慕琴和慕松辞同时站了起来,两人又同步地一愣,随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