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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织锦平稳放了下来,抚摸着她的轮廓,目中便就有了哀伤。
一帘幽梦,吾能同谁尽此一生?
九层宝塔,隋侯之珠,青史留名,权倾天下,这些都抵不过一个织锦。
他握住剑柄,猛地便刺入胸膛。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叮”的一声,剑被豁然挑开。
血染盔甲,穿透不及一寸。
公孙伯舆先是一怔,旋即朗声大笑起来,“平南王果然好胆识,可老夫却另有想法。”公孙伯舆顿了一顿,说:“你若能离开织锦,老夫便救她一命。”
公孙伯舆见他有一丝踌躇,不解道:“你能为了织锦舍弃性命,竟不能与她终生不见么?”
“若是不见,对她反而好些。”他喃喃说了一句,坦然道:“本王答应了。只不过,本王有一请求。”
“平南王有何请求?”
“织锦醒来之前,先生能容本王日夜照看。”
公孙伯舆转过身去,目中不忍,似乎不愿再多看一眼,冷冷道:“你若愿意,便留下吧。”
水榭之内,溪水潺潺。
公孙伯舆已经替她诊治完毕,亭中独酌,忽然心中有所思想,喟叹一声,替自己满上一杯酒,细细倾洒在地,喃喃道:“袁战啊,袁战,天命难违,老夫能为你做的也就只有那么多了。愿你在天之灵,安息了吧。”
今日有风,房中帐帘被翩然掀起又落下,似是带着某种节奏一般,不时地将阳光遮挡住。于是案上便有了斑驳的光斑,若隐若现,成了这屋中唯一的一线生机。
她就那么躺在那里,神态安详,像是多年前宣室之中的那次戏弄。
“十一,你这是调戏。”
言笑晏晏,犹在耳边,恍若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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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你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长命百岁即可。”“你呢?”
“我啊,有两个愿望:第一,能早点回去,第二,十一健康成长,一生无虞。”
若非是我,你此生必定不必如此艰难。
他屈指勾勒出她的轮廓,一一记在心底,及至触及眉心之时,却是不由一顿。那一日宜春苑内,手绘织锦,那一点朱砂,风华流转,惹得众妃嫉恨。也许就在那个时候,他心里便就有了个织锦了吧。
从那时到现在,已有七年。七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
七年之中,生死相随,相互扶持,算如今,当真如浮生一梦,恩怨情仇如在昨日一般。
此刻,她双目紧闭,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平稳地呼吸着,眉目似是秋毫未变,变得从来都只是那颗心而已。
公孙伯舆不知何时进来的,手里拿着一壶酒,笑容可掬道:“平南王可否陪老夫同饮一杯?”
“幸甚之至。”今夜此情,最当饮酒。
人此一生,活在当世,究竟为何?
公孙伯舆望着杯中残酒,须臾,目中露出一丝苦笑,道:“平南王此生可还有什么遗憾?”
“遗憾?”他斟酌着这两个字,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说:“若说遗憾,当是再也没有了吧。”
公孙伯舆淡然一笑:“平南王可答应过老夫,织锦醒后,你便不再见她。”
“那样对她反倒是件好事,”他笑了笑,喝了口酒,说:“不必随我担惊受怕,不必被我所连累,一生无忧。”
“是么?王爷当真做此想?”公孙伯舆仰头看向天空,道:“王爷不问问老夫为何不让你见织锦?”
“为何?”十一淡淡问道。
公孙伯舆目中透着一股深邃,笑了笑,说:“为了一个故人而已。”公孙伯舆看向他,笑着说了两个字:“袁战。”
“先生和袁战是故交?”当日上容城一战,织锦揣测袁君孺与公孙伯舆有关联的时候,他便有过诸多猜想,而今公孙伯舆此言,正好解释了他心中之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