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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帝汉光十六年,冬,十月。

  初五,洛阳城迎来了第一场雪。

  这一天,距离敬帝不上朝已有半月。

  九月以来,敬帝偶感风寒,卧病不起。十月,命太子监国。

  太子柔弱,皇后暂时垂帘听政,孤儿寡母的,这朝中便更是波诡云谲了。

  然而这一切看似与织锦没有丝毫关联,她倒是欣喜,因为这满天的风雪,但一方面却又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

  十月初五,是她阴历的生日,照例,生日那天无论她在哪里都会抽时间回一趟北京,跟妈妈一起过生日。

  二十七年来,没有一次漏掉。

  她忽然想到了十一——在这里,她唯一说得上话的人。

  她趁着雪下得小了些,便去了趟金华殿。

  宫人见是织锦,倒也没怎么阻拦,只是说:“殿下现在并不在金华殿。”

  织锦知道这不会是托词,便问道:“在文思阁还是西苑?可算日子,张宽已经走了有几天了,而文思殿,今天太傅请假。”

  宫人们纷纷摇头,一概不知。

  这时候,敬轩自金华殿出来。

  //

  昭明殿外,少年白衣胜雪,遗世独立,浑不似凡尘中人。

  织锦目光一滞,走了过去,忽然想到她来这里的第一日,十一也是一袭白衣。但较之那时,此刻这少年身上似乎多了几分凝重还有悲戚。

  似乎是怕打扰到他,她小心翼翼走了过去,悄然行至他身边。

  这才发现,三月至十月,不过半年时光,他的个子已经比她高出了许多。

  天地间,有风雪飘荡。

  昭明殿外,门阙紧锁,尘封多年。

  少年远远相望,目光坚毅,无半点悲戚之色。

  “十一。”她喊了他一声。

  十一见她来了,并无心应付。

  织锦见他不应,便笑了笑,说:“我从小是被我母亲抚养长大的,爸爸很早就离开了我们,小时候看到别的孩子念书时候都有爸爸接,我就问我妈,‘我爸爸在哪里,为什么不来’我妈那个时候见我小,就哄我说:‘爸爸很忙的,织锦要好好听话,爸爸才会来看你’。我居然还就信了,这样就到了三年级,算时间,大概是十岁的样子。那个时候就开始跟我妈吵起来,我记得有一次,我一生气把我之前画的所有爸爸的画像都给撕了扔垃圾桶,我妈那时候居然没说什么。可能是她知道,我会后悔。的确就像她想的那样,我没多久就跑去垃圾桶里翻爸爸的画像,可那时候已经找不到,完全没了。”

  十一听着,目中渐渐有了一丝情愫,忽然看向她,目中露出愤恨之色,“一派胡言,本殿下不需要你来编造这些谎话骗我。”

  他说完,便愤然走开。

  这似乎是这孩子第一次在织锦面前流露出自己的真实心情。

  织锦倒并不怎么生气,在旁人看来,她是萧王的掌上明珠,有一个疼爱她的母亲,是帝国未来的太子妃。生来就是尊贵之家,从未受过一丝苦处。

  可实际上呢?她的出生和这位萧王之女实际上有着天壤之别。

  ——单亲家庭长大,父亲在她刚出生就走了,母亲一个人把她带大。她资质不怎么样,勉强考上大学,创业失败,从业失败,几乎整个人生都完完全全是彻底失败的。

  再后来,就穿越到了这副躯体里面,按说,荣华富贵随手可得,她该欣喜若狂才是,可她身处锦绣宫廷之间,此刻最想要的却只是母亲的一句生日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