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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正因她这郑重其事的模样,所以才让顾痕更加对自己的猜测肯定不已。

    好不容易把烂醉如泥的紫凝儿送回王府,见她还是一个劲儿的又哭又笑,顾痕心底也不禁跟着难受起来,随及扯开了她抓着自己衣袖的小手,转身对着府中的下人好生交待后,这才快步行出府外,骑了匹快马便也奔向了司徒府。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为上官月讨个公道。

    司徒府规模不大,因以前涉嫌贪污案而被罚了不少银两,如今府门口只站着两个无精打采的家仆,不禁向外人无声叙述着司徒家家道中落的消息。顾痕飞身下马,眼神冰冷的迅速朝着司徒府的大门闯去。

    “什么人?”

    见顾痕下了马便要往司徒府里闯,那两个打着瞌睡的家仆不禁一下子回了神,捏着手中的棍子,一脸防范的瞪向白袍如雪的男子。数起来,顾痕也只是来过司徒府一次,而这些人又怎么可能知道他的身份?

    “让开”低眸冷呵一声,见二人一愣却没让开的意思,不禁大手一挥,将那两人手中约有手腕粗的棍子给拂了开去.

    梆梆……

    两根棍子同时往着府门前的梯阶下摔去,发出阵阵刺耳的磕碰声。顾痕大步往着司徒府的院子里走去,以前他也曾来过这后院,所以还大概记得司徒谨樱的屋子是朝着哪个方向的。

    走过花园小径,一处秋菊点点的花圃中,还有两颗高大的海棠树,开了不少美艳的花朵挂在枝头,甚是引人。远远的顾痕便见着了站在亭前相依相偎的两人,本是阴沉的面容更加一黑,随及不顾身后追来的数重家仆,便也一个飞跃轻巧的落到了二人面前。

    “顾痕?”

    听闻动静,南宫景熙抬眸却见顾痕稳稳的落到了自己面前,还来不及看清对方神色,不禁面带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他可是记得,这顾痕是一向不喜在其他官员家走动的,而且尤其是这司徒府。

    “顾大哥今儿怎么有空了?樱儿替你沏杯热暖暖身子吧!”放下手中的画笔,谨樱笑吟吟的朝着顾痕说着,随及抬袖便也端起杯子自顾自的倒起热茶来。平常顾痕极少来司徒府,如今突然来到,谨樱自然是不敢怠慢了。

    “哼!本官劳不得司徒小姐大驾。”

    哪知,顾痕却一横眉一句冷言嘲讽出口,眼神落到一幅绘满了活灵活现的海棠图上,心底不禁更为恼火。南宫景熙听言微微一愣,随及缓过劲儿来不禁脸色不悦的朝着顾痕嚷道“顾痕你怎么了?樱儿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闻言,顾痕见南宫景熙如此坦护司徒谨樱,心底一股无名的怒火窜出,随及便也瞪着对面的两人冷嘲道“得罪?呵……王爷,你倒是成天腻在这温柔乡里不知人间世事了,枉上官月还在为你们俩的私情开脱,而你们呢?却在这儿风花雪月对酒饮诗,你们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听言,司徒谨樱本还握在手中的杯子微微一僵,她低下眸去,眼里委屈的泪水也不禁跟着闪烁起来。

    “你……”抬手指向顾痕漆黑得没有半点人情味儿的面容,眼角的余光扫到低头小声啜泣的谨樱,不禁也立刻大声的吼了回去“是上官月那个女人让你来的?”

    “哼!”听言,顾痕不禁冷笑一声,他望了眼站在南宫景熙旁边泣不成声的司徒谨樱,心中怒意难消,想也未想便伸手将石桌上摆放的笔墨纸砚全拂在了地上。

    一桌子的东西啪啦掉了一地,呈扇形的砚台掉到地上瞬间将里面的墨汁洒了出来,浓黑的颜色溅到了站在一旁的司徒谨樱身上,鹅黄色的碎花裙顿时变得污秽不堪。

    “啊……”惊叫一声,许是这动静吓坏了谨樱,她身子猛的一颤,随及便也惯性的躲到了南宫景熙身后,哭声也变得更大了。

    “顾痕你疯了是不是?”伸手安抚的握紧了樱儿冰凉的小手,南宫景熙红了眼,直直的盯着对面发着怒气的男子,很想上去狠狠的揍他一拳。

    但奈何这是他多年来唯一的好兄弟,所以,他忍了。

    “对,我就是疯了,我是疯了才来找你这被人迷昏了头的人。”恨恨的啐了几句,顾痕不顾对方气得铁青的俊脸,随及拂袖转身,便也迎着不知何时赶至的礼部尚书司徒大人的身边大步而去。

    临走近,顾痕突然停下步子,他冷眼睨着面色如常的司徒大人,轻言细语的警告了几句后,这才往着府外离去。“不管你们打的什么算盘,这后宫主位,永远轮不到你们家的女子来坐。”

    迎着顾痕走远的身影,司徒大人在心底暗暗冷笑,随及松开了紧握成拳的双手,回眸看了眼亭中气得火冒三丈的南宫景熙,这才阴冷着笑脸往着亭中走去。哼!这天下权势永远都是争来的,别说他一个小小的翰林院学士,就是当今皇后,她也没可能独掌天下。

    “王爷,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啊?”司徒老头迈入亭中,随及以一种担忧疑惑的神情望向亭中的少年,眉带忧虑。

    “爹爹,女儿……女儿不要见人了……”听言,司徒谨樱抬着如水的眸子望了眼南宫景熙,随及一抬水袖掩着清秀绝美的小脸,便往着司徒大人的怀中扑去。“王妃娘娘让顾大人来……以后,以后我们府中还是不要再请王爷过来做客了,也省得别人话些闲话,让王爷难堪。”

    眼见谨樱如泣如诉,眼泪如那断线的珍珠般滚滚而落,心中一疼,便也强自掩下心头的怒火,上前安慰道“樱儿你别哭了,顾痕他没那个意思。”

    “王爷……”轻叹一声,司徒大人的眉头都快皱得打结了,抬眸忧虑万分的望向南宫景熙,这才无奈道“日后,还请王爷少来司徒府罢,毕竟……毕竟樱儿将来还要嫁人的啊!”

    “爹爹,女儿不嫁,女儿不嫁……”一听这话,司徒谨樱眼中的泪珠不禁掉得更快了,她可怜巴巴的拉紧了自家老爹的衣袖,眼中溢满了楚楚可怜的坚绝。

    “司徒大人也不要忧心,本王这就回府打点,明儿个一早便进宫请父皇为我与樱儿指婚。”许是气昏了头,又或是急得心绪凌乱,南宫景熙盯着樱儿娇弱可怜的小脸便也信誓旦旦的承诺。

    一听这话,本是哭闹不止的司徒谨樱不禁一下子愣在了当场,唇角一抹笑意浮现,随及又在被众人发现之前,给悄悄掩了去。

    “樱儿,你等我好消息。”伸手安抚的拍了拍谨樱的手背,随及便也转身大步流星的往着司徒府外走去。

    如今,他当然得先回七王府,好好跟上官月算算这笔帐的。

    而另一边,折腾了近三四个时辰的紫凝儿,也终是累得倒下了。身子倚在一身风尘的顾痕肩头,口里却还是忍不住的碎碎念道“……妈妈,你们全都不要我了,是不是?”

    “你说什么?”

    听不清她的话语,顾痕低眸想看看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可触近视线的,却是一滴冰凉的泪水从眼角悄然滑落。

    心口一疼,揽着紫凝儿的大手也不禁跟着紧了紧。

    许是他的力道太大,紫凝儿昏昏沉沉的转了个身,随及便也不安的睁开了模糊不清的双眸,声音嘶哑道“你怎么在这儿?”

    “你……声音怎么了?”眉头深皱,顾痕眸光微潋有些担忧的问道。

    “唉……”长叹一声,紫凝儿撑起沉重的身子,抬手揉了揉疼痛欲裂的太阳穴,这才不急不缓的继续道“可能喝多了吧!”

    虽比第一声儿听着入耳多了,可到底还是明白她是嗓子出了问题,怕是酒醉的时候受了风,如今有些着凉吧!细想着,随及转眸望向门外候着的一行婢女,吩咐道“来人,请你们府中的陈大人过来一趟。”

    “是”站在前排的少女行了一礼,随及返身退下。

    “帮我倒杯水吧!”伸手继续揉着疼痛的额头,抬眸睨了眼头顶的男子,学着他的语气便也十分不客气的吩咐。

    起身转向桌面,随及端着杯子倒了满满一杯茶来“喏,给你”

    如今没有外人在,顾痕也懒得计较什么规矩,再则教了她这么久的武功,有什么规矩礼数也早都抛之九宵云外了。看着她一口气喝了个精光,随及又伸手接过杯子,转身想再去给她倒上一杯,目光转向门口,远远的却见一个欣长的身影从傍晚的霞光里闯了进来。

    “上官月,你给本王滚出来。”

    人未至却声先到,闻言屋中的两人均是一愣,紫凝儿莫明的盯了站到桌前的顾痕,不明这又是唱了哪出?

    气冲冲的闯进屋中,还未对着坐在床前一脸疑惑的上官月发难,眼角余光却扫到了立在桌前一脸漆黑的顾痕。未出口的责难卡在喉中,左右望了望两人一眼,随及稍一犹豫便也对着顾痕沉声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王府?”

    转眸望向窗外,顾痕赖得理他。

    虽然现在已不如之前在司徒府时那么生气,但心底总是有些置闷的。

    这两人,吵架了?嗅见空气中悄悄流转的火药味儿,本想开腔搭几句话的紫凝儿不禁悻悻闭口,不过正好她嗓子出了问题,所以也别趟什么混水了。

    “哼!”冷哼一声,随及拂袖转身朝着顾痕身侧走过,直往着床前的方向奔去。

    “上官月,明儿本王就要娶樱儿回府,你就省省你那些心眼儿,别让人再来烦本王了。”南宫景熙黑着脸斥责,说到那个‘别人’时,不禁更是有意识的盯了眼正看向自己的顾痕。

    “你说什么?”皱了皱眉,紫凝儿哑着嗓子有些难以理解。

    这人在顾痕那儿受了气,就来踩她的尾巴,这也太小家子气了吧?还有,他说的什么,为什么她一个字都听不懂?

    “不用装了,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

    “我……我又做什么了?”

    “王爷”出声止住了南宫景熙的臭嘴,顾痕冷眼横着他便也沉声道“今天的事是下官自己的主张,与王妃娘娘无关。”

    “哼,这件事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若不是她的吩咐,你跑去司徒府闹什么?”

    司徒府?紫凝儿看着床前的两人你一句我一言争执得不肯罢休,听了半晌,终是明白了这两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这该死的顾痕,为什么总是会错她的意啊!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喜欢南宫景熙那种小白呢!而且还擅自跑去破坏他跟樱儿的好事,真是……

    慢着,刚刚若她没有听错,那南宫景熙是不是说过他明儿一早就要娶樱儿回府了?心头一怔,随及便也抬眸惊讶道“你是说,你明天要娶樱儿回府?”

    “对”

    正在气头上,听紫凝儿说了这么久的话,南宫景熙却没发现她的嗓子都哑了。仿佛前些日子她刚从牢里放出来时,他对的关心与改观,早就被抛到了九宵云外。

    “原来是这样……”眸光微暗,紫凝儿伏在床头低声叹着,随及又转眸望向另一边捏紧了拳头的顾痕,无奈浅笑道“师傅,我根本就不介意他娶谁,你就别在这儿添乱了,夜深了,赶紧回府吧!”

    说完,还故意忧虑的望了眼窗外的黑夜。

    沉默半晌,顾痕转眸望向紫凝儿又看了她好一会儿后,见她真的是一脸正常,这才放下心来叮嘱道“既然无事那我就先回去了,待会儿陈大人来了让他给你好生看看,最近总是生病,也不知是怎么了。”

    “好……”如小鸡啄米般,紫凝儿傻傻的直点头,直到眼见对方无可奈何的转身出了屋子,这才悄悄舒了口气。虽然有人护着疼着是好,她也打心眼儿里感激这个捡来的师傅,但……这不是一码事儿啊!

    缓和了一下感动的情绪,随及转过脸来见南宫景熙也不如之前那般生气了,浅然一笑,便也委婉的对他下起了逐客令。“王爷,夜深了,你也该回屋休息了。”

    紫凝儿难得温柔,说话时脸上也带着浅显的笑意,南宫景熙第一次注意到了她难听的声音,好像嗓子坏了的老头,说出的话十分刺耳。

    “你怎么了?”

    “没怎么啊!”迎着他淡然的目光,紫凝儿扯唇一笑,继续无形的折磨着对方的耳朵。

    “你的嗓子……”

    “小事,你快去休息吧!我这儿有人照顾。”朝着对方挥挥手,紫凝儿转身脱下自己的鞋子,随及身子缩到床上,便也卷着新换上的浅蓝色锦被躺了下去。

    见此,南宫景熙也跟着走出了萱若阁。

    那婢女带着陈大人回到萱若阁时,所有的一切喧闹都归于宁静,刚去山上采了些新鲜的草药还来不及放回药舍,便被请到了这儿。凝重着神情诊完脉后,又摸了摸额头,见没有发烧的迹像,不禁缓缓松了口气。

    “娘娘,饮酒伤身,以后可不要再这么任意妄为了。”松开手,陈大人站起身来紧皱着眉嘱咐,见床上的女子安静的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去开方子。

    然而听到这话,此时的紫凝儿却突然心下一亮,难怪顾痕会误会了,如今这上了年纪的陈大人都以为她是被夫抛弃所以独饮自斟,更何况还是顾痕那种连恋爱都没谈过的小男生呢!如今,怕是整个王府的人都在心底悄悄的可怜她吧!

    第二日起了个大早,紫凝儿一推窗,便见着淡淡的晨光从外涌了进来,一阵浓浓的温暖袭上身子,不禁让人惬意万分。比起前些日子的寒冷,倒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如今睡了一觉嗓子也好得差不多了,她自然也心情大好。

    坐到镜前任着丁丁替她梳妆,心底却奇怪着清儿为何还没回来,难不成她出了什么事?

    “娘娘今儿个起这么早,是想做些什么吗?”手中的木梳顺着动作由下而下,她浅笑着望向镜中的女子,眼眸里却暗藏了一抹深深的担忧。丁丁本是打算今下午再回府的,可昨晚去菜市买菜时却听到了不少关于七王府的传闻,她实在放心不下,给福伯做好了晚饭就匆匆赶回来了。

    “当然是有事了”赞许的望了她一眼,随及便也浅笑着吩咐道“丁丁,最近府里的财务都是你管吧?这里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快去把府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本王妃送过来。”

    “所有?”

    “对,所有”迎着丁丁疑惑万千的目光,紫凝儿不禁郑重的点了点头。

    眼见着丁丁退出了阁内,紫凝儿顺手拾起镜前的木梳,便也学着往常丁丁的模样为自己梳妆打扮起来。约摸半个时辰过去,带着一大群仆人的丁丁便也回了来。

    “娘娘,这些都是王府里价值连城的好宝贝,你要这些东西是……”丁丁立在一旁,万分好奇却又不敢冒冒然发问。

    “送人”

    紫凝儿也不瞒着,接连着打开一个个盒子,眼见这些耀眼夺目的奇珍异宝,尽管见过不少好东西的她也不禁暗暗吃惊。都说古代的东西最为华贵,而工艺也更是精巧万般,如今一见也确是明不虚传啊!

    “送人?娘娘是要回丞相府探亲吗?”这几月来她也未见娘娘与他人交往甚密,如今这要送东西,怕也只是想起了府中的亲人,想要回丞相府去看看吧!

    “不,去司徒府,迎你们的新王妃。”

    “啊??”丁丁听言,不禁失声惊喊,脸色也一下子变得煞白。

    而其他捧着无数珍宝的婢女听到此话,也不禁身子一抖。

    “你们啊!就是胆儿太小了,本王妃可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樱儿与我情同姐妹,如今王爷有意要纳她为妃,本王妃自然乐意赞成。”拾了颗硕大的无比的夜明珠,紫凝儿好奇的放在眸前细细端详。

    “可是……”丁丁欲言又止,眼里布满了深深的担忧。

    她是想说,樱儿十分得王爷宠爱,若她进了王府,自己这个王妃只怕再有没有地位了吧!紫凝儿心下明了,随及将那好宝贝置入盒中,这才回过身来对着大家郑重道“你们把这些东西整理出来,半个时辰后起程司徒府。”

    怀着满腹疑虑,丁丁却也不敢违抗她的命令,吩咐底下的人好好用心整理,而她更是不敢松懈半分。后来重新给紫凝儿梳了个新发髻,这才带着两个侍从与一车的礼物往司徒府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