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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觉是怎么维持正义的,郑琋并不知道。她和苏堪年在苏家祠堂吃了一顿夜宵后,便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除了苏堪年,没有人知道她曾经来过。

    而就在和苏府相隔只有一条街的太师府上,不见丝毫光亮,看似已经无人的在内的书房里,闭眼休憩的孙庆州却是听到了窗外不同寻常的动静。

    起身查看,是手下暗桩传来的消息。

    朔州来的那个小书生被人救了,他们派过去的杀手被抓进了城防营。

    孙庆州倒是不怎么担心那杀手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他并没有直接参与到整件事当中去,那杀手也不是个普通人,知道自己任务失败后应该怎么做。

    他只是对经手的人不满,一件小事都做不好——本该在朔州时就斩草除根,可他们竟放任那小书生来了京城,平白惹了不必要的麻烦。

    走回房里,挑起灯芯拨弄两下,昏暗的书房一下亮堂起来,孙庆州捏着纸条的一角,挨近了火焰。

    橘红的火舌舔舐而过,灯盏里多了一小堆灰烬。

    罢了,小书生的事不急于一时,他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目睹了多大的秘密,反倒是他们这边步步紧逼,容易引起旁人注意。

    拍了拍手,一道人影出现在屋外,推开门走了进来。

    “太师有何吩咐?”

    “暗九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人影躬身回道:“这两日的密信尚未传回。”

    “还没有消息?”

    孙庆州闻言皱起了眉头,不过多时又松开了。或许是他多想了,北疆的事情临近收尾,暗九事情繁杂,分/身乏术顾不上传信也是正常。

    “派人密切注意北疆的动静,有任何消息传来,立刻告诉我。”

    “是。”

    北疆。

    西岭山以北与草原的过渡地带有一小片荒漠地带,这里的土壤中含有大量砂砾,少见绿色,入眼便是遍地枯黄。

    但是踏过荒漠,往北便是养活许多马上部族的大草原,地与天连成一线,人在其中,有时候会觉得天更高地更阔,有时候也会觉得天幕低垂,伸手就能摸到白云。

    今天就是个能摸到“白云”的日子,一大清早就起了雾。

    晨雾中,几道身影从荒漠中走出,眼看着地上的砂砾被稀疏的青草代替,他们在听到不远处响起的人声时,快速隐匿了身形。

    等到巡视的人离开,趴在草地上的人直起身来,重新聚到了一起。

    其中有一少年,十五六岁的样子,脸上脏兮兮的看不清面容,只一双眼睛又大又亮。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视线从面前两个青年身上扫过,语气嘲讽:“只是几个牧民而已,至于这么警惕?”

    郑玙闻言,只是淡淡瞥了少年一眼,并没有说话。

    钱越用手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说:“如果你想去和那些方戎人打个招呼,我不拦着你。”

    少年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钱越从怀里拿出地图展开,先是四处看了看,然后手指点着图上一处,说:“我们从西岭山北麓下来,现在的位置应该是在北疆草原以西,属于白狼王的地界。”

    上一代方戎大汗子嗣不丰,数十位夫人只留下四个儿子,其余全是女儿,其中老大还因为之前和大御的冲突,死在了战场上。

    而后来老汗王死的突然,幼子守家的组训并没有抵消权势对人的吸引力,空悬的汗位到底引起了三个儿子激烈的争夺。

    一番争斗后,最后的结果是老三取得了胜利,自封夙津王,并把他落败的兄弟们驱赶出了他的统治范围。

    老二和老四各自带领着自己的人马离开王庭。老二往东走,在草原东部建立了自己的领地,称黑狼王,老四则是去了西边,称白狼王。

    所以白狼王和黑狼王的领地虽然也是方戎人部落,但他们和方戎王庭的关系并不亲近,相反还因为领地接壤,时有冲突。

    而更重要的是,从白狼王领地横穿过去,由大御到达方戎王庭的路程可以短一大半。

    “我们已经到了方戎人的地界,从现在开始,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不能暴露行踪。”郑玙说话时眼睛是看向少年的,明显是在敲打他。

    可是少年并不领情,“不是说白狼王和夙津王形同仇敌?我们要去方戎王庭捣乱,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就算被白狼王的人发现,说不定他们还会很欢迎我们,干嘛还躲着藏着。”

    “不管方戎人之间打成什么样,他们对大御人的态度都是一样的。”

    郑玙说:“虽说现在两方签订了合议,但仍然挡不住每年都有大御人暗地里被掳掠到方戎为奴为婢。那些人的下场是什么样,如果你想象不到的话,可以亲身去尝试一下,你主动去找白狼王,就说你是要借道去王庭刺杀夙津王的,看他会不会将你奉为座上宾。”

    少年一连被钱越和郑玙落了面子,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咬着牙说:“别忘了,是你们有求于我。”

    “那又如何?”钱越似笑非笑,“祁颂阳,就算没有你作证,朔州榷场勾结方戎人的事情也是板上钉钉,我们最多麻烦点再找找其他证据。可是你就不同了,那些人可是打着你父亲祁安昌的名义和方戎人往来,你难道想他死了都要背负个叛国卖民的名声吗?”

    听到钱越提起自己父亲的名字,祁颂阳眼神里的狠意染上一丝痛苦,他悄悄握紧拳头,表面上却装作被戳中软肋,恼羞成怒的样子,“你们说过事情结束后会为我爹娘平反。”

    “当然。”钱越看着祁颂阳像一只被激怒的小兽,心里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君子一诺重于千金,我们说话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