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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的荆州城正值春夏相交之际,正是暖意绵绵的季节。今日天格外的亮的早些,略带着薄雾的城门前已是挤满了等着开城门的百姓,赶脚的货郎、提篮的农妇,入城的行客,形形色色都聚在一起,在城门前三五成群的说着话,谈着心。

    待到天光渐起,卯时将至,几个伸着懒腰,一脸睡意的城门丁才呼哧呼哧开了城门。

    候在城门前的百姓就在城门丁骂骂咧咧的呼喝中,陆陆续续都入了门来,融进了喧闹渐起,熙熙攘攘的荆州城中。

    离着城门不远的街上,有座悦来酒楼,上下两层,一排过去占着四五个铺面,开价实惠,菜色多样在这城中也是小有名气。

    现天色刚起,楼内只得三四桌来吃早饭喝早酒的客人。多是城中四处打食的闲汉,措到几个大钱趁着天早,过来过过酒瘾。

    “哎呦!”

    楼前传来一声痛呼,几个吃酒的食客寻声一望,见是店内的掌柜提手将个衣衫破旧,面有饥色的少年郎丢出门外,便无人理会,又自转头喝酒吃饭。

    “没家养的小兔崽子,敢在你田二爷面前搭手。再让二爷捉到,打断你一双贼手。”

    那掌柜长的一脸粗样,满脸横肉,矮矮胖胖,一只眼大一只眼小,大的能和长老了的龙眼比高,小的敢和脱壳的绿豆拼圆。骂骂咧咧的卷起袖筒,指着地上坐着的少年骂了一阵,又觉得不解气,作势欲打。

    “田胖子,上次说好的干三天散工,给两个大钱。都过去七八天了,小爷连钱的影子都没看着,你个扒皮一样的贪货,又想赖账不成。”

    那少年闻言从地上一下跳了起来,跨着脚的与那胖掌柜对骂了起来。

    “小兔崽子,满嘴乱喷什么屎粪。你们吃大爷的两餐白面是天上掉下来的啊!还敢大爷要钱,大爷先给你松松骨头。”

    那胖掌柜见少年还敢回嘴,当街的揭自己老底,气的如那烧开的水壶,七孔都冒起烟来,上来就要抓那少年。

    那少年身子单薄,一时避让不及,被那胖掌柜一把抓住前襟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打的少年眼前金星乱闪,鼻血都流出来了。又被那胖掌柜一推,推出七八尺远,摔得四脚朝天,一下坐在地上疼的哼哼呀呀的叫了起来。

    “小兔崽子,还要钱不?!大爷再给你两个元宝尝尝。”

    那胖掌柜扬着手骂了句,却见那少年虽被打倒在地,却一点惧色也无,目中如同抢食的野狗满是深深的桀骜不驯和凶狠。心中没来由的一寒,忽的羞恼起来,就想上去再来一通拳脚。

    那少年把牙一咬,摸过路上一块馒头大石头就要和那胖掌柜拼命,冷不防身后衣领被人一把抓住,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双脚一空已是被人提着衣领掼在了一旁。

    这一下,正丢在路旁打碎的石子上,一下疼的咬牙切齿。

    少年忍着痛回头一看,就见三四个穿着长袍顶着方冠,跨着腰刀的大汉看也不看一眼自己,趾高气昂的进了悦来酒楼。

    那胖掌柜早变了脸色,在一旁点头哈腰的跟着,一路陪着笑引着路。

    少年看了两眼,便认出正是街上捕贼的几个捕快,他张嘴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龇牙咧嘴的爬了起来。一下觉得全身散了架一样,哎哎呀呀的叫唤起来。

    那少年正自呼痛,两个同样衣着破旧,身材还要瘦小些的少年自一旁溜了出来,一左一右的把少年夹在中间。

    这两个少年,一个胖些一个高些,见少年被打的不轻,都忙不迭的上前来扶。

    “我早就说过吧!田胖子这种贪钱贪的恨不得割自己的肉卖饺子的人,哪里会肯给的。”

    那矮胖一些的少年,在一旁搭着手嘴里嘟囔着说。

    “他敢不给!”先前的少年闻言,一下怒了起来。“你们看着,这事没完!”

    “要是王哥你能当上州府上的衙役就好了,看那个赵捕头威风的样子,田老二跟在后面和条狗一样。”

    高些的少年满面羡慕的看着进了悦来楼的几个跨刀汉子道。

    “你们懂个什么,我王平安之志哪是几个走街去巷的捕快可比的。”

    那叫做王平安的少年恨恨的看了两眼远处的悦来酒楼。

    “早晚有那么一天!”

    “是是是。”高些的少年应了两声,问道。“先别说以后了,昨夜就没东西下肚了,我都快饿成面皮了,王哥!赶快找些东西吃吧!”

    一旁矮胖些的少年闻言,也是连连点头,眼巴巴的看着王平安。

    “两个打称的吃货。”王平安嘴里骂了句,就伸手在怀里掏了掏,摸出两个小钱来。“就这么些了,买碗素面都不够。”

    想了想,道。

    “没法,只能拿去和老张头买些面汤了。”

    “也行啊,我们快去吧!晚了估计连汤都没有了。”

    高矮两个少年鼓噪起来,左右扶着王平安就走。

    三人过街走巷的好一会,到了荆州城城西的大戏园前,正好遇到卖面的老张头出摊,三人合同着买了一大碗混着零碎面皮的面筋汤,你一口我一口的几下咽了下去,总算垫了垫空空如也得肚皮。

    又听人言前牌里几个酒肆都在招上菜的伙计,立时忽忽的赶了过去,不想待工的汉子都挤得里外好几层,三人直等到正午,却被告知工招满了,此时肚里的面汤早就化的干净了,三人只得唉声叹气的又上了街。

    三人来来去去晃荡了个把时辰,仍是一无所获,无法,又听人言,城中东西相去的有几家米店招人扛米,三人只得就地分道扬镳,各寻了一家找活去了。

    直到天色已暮,行人归屋,倦鸟归巢的时候。

    一身旧衣,身材瘦小,面有菜色的少年沿着城中主道缓缓而行,正是与两个少年分开找食的王平安。

    他愁眉苦脸的走在朱雀大道上,连连勒着腰带,忙碌大半天还是没什么收获,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何况他尚年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更是不耐饥饿,两顿不吃便饿得金星直冒。

    两眼不由自主的四处打量,寻找果腹之物。

    可天已近夜,再加上近日荆州城也不太平,不知道从何处冒出一个食心妖魔,数日来已有十几人横死,死状凄惨,尸身零碎。弄的偌大的荆州城人心惶惶的,城中令赏金千两仍是毫无线索。

    现天色尚未完全暗去,平日喧嚣热闹的朱雀大道便空荡荡的,行人寥寥。

    各家店铺也早早的关门歇业。莫说王平安身无分文,就是身缠万贯也怕难买几斤米面。

    王平安费了好大一会的功夫才在一家将打烊的包子铺偷了几个肉馒头出来,蒙头便跑。在店家大声咒骂声中,一头钻进城中四通八达的民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