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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孝孺的这篇文章,如果只是用来和儒生们打嘴仗,那就太浪费了。

    它真正的用处,应该是给所有人做一次科普。

    破除人们心中的障碍。

    所以,陈景恪就让人印刷了上千份,在黄河役夫中间散发。

    因为大多数人都不识字,他特意找了一些人,读给大家听。

    还将其中一部分,给洛阳的朱标送了过去。

    那边是一个二十万人的大工地。

    这么好的宣传机会,可不能放过。

    至于朱标会不会同意,陈景恪完全不担心。

    老朱可能还会怀疑他的用心,朱标基本不会。

    至于朱雄英,那小子敢怀疑自己,将来有他好受的。

    而且朱标那边的役夫,可都是军中退下来的。

    一般百姓害怕儒生的礼法,那些军汉可不在乎。

    所以,他觉得真要推广剃发,洛阳那处工地才是最方便的。

    不过眼下他的目标,还是放在黄河役夫这边。

    新都预计要两年才能修好,他有的是时间过去推广剃发。

    黄河新堤预计十月中旬完工,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不求大家现在就跟着剃发,只要让他们知道有这么回事儿,就可以了。

    事实上,方孝孺那篇文章的效果,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随着宣传,大家对所谓礼法也就越来越不满。

    不患寡而患不均。

    那些儒生高高在上,要说百姓心中没点不平,那是不可能的。

    以前还只是有点不平衡,被这篇文章一挑拨,就变成了怨愤。

    你们高高在上就算了,竟然还为了狗屁礼法,不让我们剃短发?

    真的是欺人太甚啊。

    再加上身边有很多短发的人做榜样。

    于是很多对剃发不置可否的人,出于义愤剪了短发。

    而且他们比任何人都更加积极的,宣扬方孝孺的文章,疯狂拉着每一个人剃头。

    羊群效应开始生效。

    缺乏主见的普通人,受到周围人的感染,纷纷加入了剃发行列。

    不过,相比起来还是继续蓄发的人更多。

    毕竟黄河就快要修好了,将头发剃了,回家之后怎么办?

    到那个时候,乡里村里的士绅族老们发起怒来,可是能要他们命的。

    陈景恪也知道大家的顾虑,对此也颇为无奈。

    他能做的,就是尽量宣传,不可能强迫大家剃发。

    否则,他和那群儒生又有何区别。

    时间一天天过去,河堤一点点变高变长,与山东段河堤合拢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役夫们一天比一天开心。

    因为那代表着,离他们回家的日子越来越近。

    但一股不安的情绪,也随之而来。

    主要是来自于剃发群体。

    当初不论是冲动也好,被蛊惑也罢,将头发给剃了。

    回家后该怎么办?

    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面对这种局面,陈景恪也深感无力:

    “我不怕与对方讲道理,最怕的就是他们不讲道理……”

    “我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却将麻烦留给了他们……”

    “我总算是知道,礼法森严是什么意思了。”

    方孝孺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这是教训,要吸取。”

    “想要反抗那些人,就要做好万全准备,否则就是害人害己。”

    陈景恪叹道:“可是……这个教训很可能会害死很多人。”

    方孝孺说道:“你也说了,只是可能……”

    “如果你真的内疚,就更应该坚持下去,彻底掀翻那群人。”

    “为万民争取到他们应得的自由……如此方能告慰所有人……”

    陈景恪重重点头。

    从他揭皇榜那天开始,目标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就是改变这个世界。

    不只是改变华夏文明未来的命运,更要让万民的日子好过一些。

    此志,不改。

    看着他一副悲壮的样子,方孝孺笑了。

    笑的很开心,以至于眼泪都笑出来了。

    陈景恪疑惑的道:“怎么了?我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方孝孺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摇了摇,说道:

    “哈哈……景恪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之前总是见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今日才知道,你也有糊涂的时候。”

    陈景恪眉头微皱,不悦的道:“我知道这次自己太过冲动,但你觉得眼下是发笑的时候吗?”

    方孝孺见他真的生气,就停住笑,说道:

    “听说周王橚是你的弟子?”

    陈景恪点头道:“怎么了?将他也拉进来一起推广短发吗?”

    见他依然没有想明白,方孝孺也不打哑谜了,说道:

    “周王的封地在哪?”

    陈景恪随口回道:“开封啊……啊,我明白了。”

    “我怎么将这件事情给忘了,可以动用周王府的影响力,来保护这些剃发之人的安全啊。”

    方孝孺笑道:“别忘了军改,朝廷可是在河南安插了二十万户军户,几乎遍布河南各地。”

    “虽然他们已经从军籍改为民籍,可有些习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的。”

    “你和魏国公、永昌侯他们关系莫逆,随便他们打声招呼,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如果能让太子殿下开口,效果会更好。”

    “到时候上有周王府的庇护,下有军户照顾,那些士绅宗族又能掀起什么浪花?”

    陈景恪兴奋的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哎,真是糊涂啊。”

    然后看着方孝孺,咬牙切齿的道:“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等着看我笑话是吧?”

    方孝孺笑道:“之前你看了我多少次笑话,这次咱们扯平了。”

    陈景恪一时语塞,他确实没少看方孝孺笑话,没想到竟然被看出来了。

    心中也不禁叹道,难怪上辈子他能坐到那个位置。

    能力是真的不差。

    若非思想上出了问题,怎么都不至于落下个建文三傻的头衔。

    但愿这辈子,他能如愿成龙,而不是成‘傻’。

    郑重的朝方孝孺行了一礼,说道:

    “之前多有失礼,请方兄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