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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女子大都是被掳来的,有了这样的经历,就算被救出去今后想好好过日子也难了,是以竟都不愿独自离开,而是跪在地上祈求他们,将她们带走。

    方才杀人的女子倒是不错,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稳定下了情绪,大哭一场后,还能说出一番条理清晰的话。

    靳砀的手下并非铁石心肠之人,本就对这寨子深恶痛绝,一个个都眼巴巴地看着靳砀。

    靳砀无所谓地点点头,反正她们只有十几个人,救人救到底,正好他们还有几辆骡车,又在寨子里收缴了不少东西,于是将人往车上一装,统统带了回去。

    先前在外面风餐露宿的时候,可能是因为要一直想着该如何训练手下,在面对敌人时尝试着不同的战术,整天脑子里都被这些东西装满了。

    可一等到决定回郡城,靳砀就感到归心似箭,心里想的都是公子,恨不得转瞬就能到达。

    距离他离开叶府已经过了三个月,也不知公子如今怎么样了。

    被靳砀惦记着的叶池又病了。

    他自知自己身体不好,因此除了刚到湖阳那段时间外,在将郡内的反叛者收拾完以后,就将工作强度降了下来。

    结果他躲过了积劳成疾,避开了忧心伤身,最后栽倒在换季伤风上。

    好在这段日子他为了提高身体素质,跟几位御医学了五禽戏,早晚闲来无事就会在院子里练一练,是以他虽然生了病,但却比前几次强得多,至少没直接瘫在床上。

    只是有些精力不济,时不时咳嗽几声罢了。

    真正的美人淡妆浓抹总相宜,这话套用在叶池的身上同样适用。他平时气度高华,又是郡守,哪怕容色摄人,但总让人觉得凛然不可侵犯。如今有病在身,难免少了几分精气神,轻蹙眉头的时候反而有弱不胜衣之感。

    这些刚刚考进郡守府的官吏原本已经有些习惯了上官的姿容,结果对方不过是换了种神态,就又让他们看痴了。

    先前叶池推出鱼鳞图册的时候就清楚,这一改动肯定会遭来抵制,毕竟这年头不但世家手里有隐田,就连地方上的豪强乡绅也握着不少。

    鱼鳞图册的出现却是要让他们狠狠地割块肉下来,他们岂能不反对?

    正因如此,他才同时提议,允许这些人推荐自家子侄前来考取郡守府中的职位。说白了,就是在告诉他们,用手里的隐田来换子孙的前程。

    叶池不跟他们弄那些虚的,直接明码标价。哪怕有人在背后偷骂他心黑手狠,但还是不得不捏着鼻子认同了鱼鳞图册的推行,再屁颠颠地把孩子送过来。

    叶池倒也不是那等拿了钱不办事的人,湖阳郡能够数得上数的家族没多少,最后招了十余人。若是在考试中表现优秀能力突出的人便安排到功曹、从事等实权职位上,若是一看便知能力平庸之人,却又不好刷下去的,就先放到闲职上。

    他毕竟才来湖阳不长的时间,刚把白家和叶三斗倒,总不能马上就对其他家下手。否则届时湖阳郡内人人自危,反而可能拧成一股绳来反对他。

    温水煮青蛙,总要慢慢来才好。

    他手下的县令们原本还为难着,正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新上任的郡守出身名门,又是皇帝的外甥,他们不敢惹,但是当地关系深厚的豪强他们也不敢动。

    没想到,他们不过是稍微试探着递递话,这帮地头蛇竟十分好说话地同意了推行这鱼鳞图册,倒让他们大吃一惊。

    等着后来听说了郡守府举办的考评,不由得都伸出了大拇指。别看这位郡守年纪不大,但手段却十分高明。

    于是一个个卯着劲的想在叶池面前表现。距离叶池定下的一月期限还剩十天,第一份图册就交了上来。

    紧接着图册陆陆续续地送到了他的手里,叶池看着这一沓沓的地图,总算有种湖阳郡归他管辖的踏实感。

    按照周朝的律法,丁男可占田五十亩,丁女三十亩,若开垦荒地不得超过二十亩,还要根据亩数交税。叶池析出了不少隐户隐田,于是趁此机会重新分配湖阳郡内的耕地,并记录在鱼鳞图册上。

    总算将这件事告一段落,郡内事务都步入正轨,他正松了口气,未想就接到了从京中送来的信件。

    他在京中至交很少,能给他送信的无非是那几个人,打开一看笔迹,果然是王建写的。

    他对这位王家嫡子的心情很复杂,既感激于他对自己的维护和帮助,一想到其对自己有旁的心思又觉得不适应。但既然对方发乎情止乎礼,并未表现得太明显,他也就只当是友人相处。

    他在这里的敌人已经够多了,并不想再多添几个。

    王建的信没什么废话,先是三言两语叙离别之情,紧接着便道,皇帝又出幺蛾子了,这次是要建造一座能装得下上千人的龙舟,为此还要挖渠引水,先弄个湖出来。

    他毕竟是王旻的儿子,深受父亲的影响,并不会在这上面表现出明显的个人情感,但叶池还是能察觉到这封信中王建的郁气。最后王建又问他在湖阳郡如何,若有难处可告诉他,他在京中会帮忙解决。

    叶池研墨,将此地情况大致说明,至于有人叛乱就不必提了,反正是报喜不报忧,然后将信封好。

    别看王建表面上疏朗豪放,但实则胆大心细,他若是事无巨细地写清楚,对方说不定会通过他在湖阳的举动发现他的不对之处。

    他和原主本就是两个人,原主的心态其实更符合这个时代的世家子。他们以身世为傲,并不将除世家外的其他人放在眼里,同时极少会去考虑对普通百姓有利的方针政策。

    但叶池不一样,明明他的头上悬挂着达摩克利斯之剑,但他却还是想着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下,帮助他人过得更好。

    他将王建的信放在匣子里。既然皇帝又抽风了,国库里没钱,朝上三公又不反对,那么到最后这笔钱就只能分摊到各个州府上,届时估计他这个湖阳郡也免不了被薅羊毛。

    他想起荆林还未离开时,就将郡城仓库的钥匙交到了他的手中,那时里面的钱粮便不算充盈。

    后来虽说抄了白家填补了一些,但总归还是不太富裕。他还想着该如何利用几年前湖阳郡田地被淹一事削减一下今年要交的赋税,狗皇帝就给他搞了个大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