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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枯藤老树昏鸦,夕阳西下,伍宾松一如既往地在工厂食堂打了饭,一个人静悄悄地坐在最边角落的专属座位,他受不了被围困在一对对工友情侣的你侬我侬的气氛里。

    窗外的夹墙过道是他熟悉的车间,闻着机油的味道就着饭菜,伍宾松才算找到活着的意义。

    现在的他可以断定,自已是为了那部机台而活着。

    他对该部机台了如指掌,知道它每一寸尺码上的凹凸,了解它的性能,啥时候耍小性子都能一清二楚。老板也是因为这样才宽容地“回收”了伍宾松,原谅了他曾经的不羁放纵。

    这部机台是工厂的灵魂,价格昂贵,身为操作者,伍宾松有他值得骄傲的地方,但也是仅限于此,离开了机台,他就从神坛走下了凡间,成了人群当中灰暗,不起眼的颗粒物。

    胖嘟嘟的,却不是虚胖,结实紧绷,脸蛋圆润,戴着一副四边形的方框眼睛,头发也就梳了个中分,伍宾松学生时代到如今保持的不变形象,也没多大的讲究,反正长得就这样。去掉眼镜,还真和‘必比登’轮胎人十分地酷似。

    有一口没一口嚼着饭,拨弄着菜,舀着汤却把汤又重新注入汤盆。百无聊赖,伍宾松最恨两个日子,一个是西方的二月十四,一个就是七夕,今天是七夕,食堂坐满了好像约好一样的情侣们,他(她)们集体在“单身狗”伍宾松面前肆无忌惮地秀起了恩爱。

    偌大的食堂只有他一桌显得孤零零的,与主流意识形态完全不符。

    顺天则昌,逆天则亡。伍宾松理解他继续存在于此地,成为不和谐画面一份子的话,不要说自已会憋出内伤,旁边的情侣们也会时不时拿自已来作为谈资话题。

    干脆,结束味如嚼蜡的用餐,伍宾松双手按着桌面要起身离去。

    他的眼神被吸引住了,一位穿着白衬衫,蓝色吊带裙,长长秀发披肩的姑娘向伍宾松走来。

    完全确定,这位姑娘是来找伍宾松的,这个角落,除了他再无别人。

    姑娘长相平凡,可青春无敌,加上她可能沐浴更衣,换了厂服,散发着湿气的长发带着一两滴水珠。

    扑鼻而来的香气,伍宾松活到当下这般年纪还未嗅到如此令他怦然心动的气味,不仅仅是化工品的味道。

    唉,不管怎样,对伍宾松而言,事到如今,他哪里敢去对人家姑娘评头论足,在自已眼里,几乎母猪都能称得上貂蝉,何况俏生生地站立在他面前的姑娘长得也不赖。

    面色发窘,手足无措,半站半立的伍宾松为难了,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本来是想走了,可现在的他舍不得离开。

    这位姑娘大大方方地在伍宾松对面坐下,她笑眯眯地道:“我能坐这里吗?”

    “当然可以,请坐。”伍宾松看着姑娘弯月似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献起了殷勤,忙着把自已的饭菜碟盘碗收拢在自已一侧,空出桌面一大块区域给对方。

    “你好,我叫柳月,是第五车间的。我曾经和你打过交道,也许你忘了。”姑娘豪爽慷慨地伸出右手进行自我介绍。

    伍宾松暗暗用左手掐了自已大腿一下,赶忙把自已右手在身上工服擦了擦才敢伸出与对面女孩相握。

    一瞧柳月没捧着饭菜来,伍宾松疑惑不已,不敢多问,可也不想就此走开,他很想和柳月多聊一会。他朝柳月身后望了望,小心翼翼地道:“你是一个人吗?我吃完了,我收拾一下,这个桌子给你们。”

    天啊,告诉我,你是一个人,专程为我而来。

    伍宾松内心不断地祈求上天可怜可怜他,别让他在幻梦中跌入噩梦里。

    “我已经吃过晚饭了,我是来找你的。”柳月轻启双唇,声音虽小,字字珠玑地敲击在伍宾松心口上,彻底把他给融化了。

    伍宾松浑身瘫软,几乎要跪在地面,感激老天爷的恩赐,送来了柳月,给了他一个美好的梦想。

    坐回座位,伍宾松忐忑不安地呐呐问道:“您,找我有事?”

    千万别说为了工作,千万不要,说喜欢我,看我英俊不凡而深深喜欢我。

    伍宾松又向上天祈求了,他很希望这次还能灵验,甚至许下愿望,只要梦想成真,减寿十年也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