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顾蔓并没有告诉方远她回家了,所以到了星期六,方远凑巧有空便像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来顾蔓的学校找顾蔓。顾蔓告诉过他她宿舍在哪,方远很快就到她宿舍楼下要么是在等她下来,要么是在等她回来。

    结果他这一等就好久过去了,他始终没能在经过的人里找到顾蔓的身影,这让方远很是心急。方远还以为顾蔓在教室里忙着做作业,他正打算转身往顾蔓的教室走去时。

    “你是顾蔓的男朋友?”方远的身后就有另一个女孩叫住了他。

    方远听到有人叫他之后,他就停住脚步并转身看向她。他认识这个女孩,这个女孩是顾蔓的室友。他之前经常来找顾蔓,导致顾蔓的室友们都认识他了。

    方远也跟她打招呼:“哦,我认识你,你是顾蔓的室友。”

    女孩说:“看你背影挺熟悉,没想到还真是顾蔓的男朋友啊。”

    方远说:“嗯,是的。”

    女孩知道方远不是她们学校的,他之所以会出现在学校里无疑是来找顾蔓的,但她就疑惑了——按理说他不应该不知道顾蔓回家了吧,又或许顾蔓对他隐瞒了她回家的事。

    女孩还不确定方远到底是来找顾蔓的还是另有要事,所以她试探性地问方远:“你过来找顾蔓的?”

    方远正巧遇到一个熟人,他或许能从这个女孩口中得到顾蔓的下落。他问女孩:“对啊。你知道顾蔓去哪了吗?她现在是不是在教室里啊。”

    女孩说:“她没告诉你吗?”

    方远顿时愣了,他并不知道女孩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问女孩:“告诉?告诉我什么?”

    女孩说:“她星期二请假回家了,她已经回家有四天了啊。”

    方远听到这里时显然大吃一惊,因为他居然直到今天才知道顾蔓回家了,不过他很纳闷顾蔓回家要干嘛。他就问女孩:“话说她回家干嘛?”

    其实顾蔓在回家之前,女孩就好奇地问过她原因,顾蔓也很老实地告诉她了。不过女孩始终没想到,顾蔓居然对她男朋友竟如此隐瞒。女孩说:“哦,她告诉我,她妈妈病危了,她要回家看望。”

    顾蔓的妈妈病危了?方远一直以来都不太看好顾蔓妈妈的病情,如果她妈妈真的病危了那恐怕凶多吉少。方远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

    说完方远就落落大方地在女孩面前离开了。方远很疑惑顾蔓干嘛不把这件事告诉他,反倒对别人却那么愿意透露。可能是因为顾蔓不想让方远跟她一起分担这份忧伤吧,可他和顾蔓都交往快三年了,这一点忧伤也不需要方远一起分担吗。

    为什么顾蔓总是喜欢一个人扛着痛苦,这让方远有点儿心情不爽。明明两人都是男女朋友关系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句话都是说出来显摆的吗?

    顾蔓已经四天没回学校了,她请一个四天的假能干嘛,怕是她妈妈的丧事都举办完了吧。方远必须也请假回家一趟,他必须回到顾蔓的身边,因为痛失母亲的顾蔓此刻最需要的就是来自方远的安慰了。

    ……

    那是一个日薄西山的黄昏,余晖把天际染成了美丽的绯红色。乌鸦在枝头上叫着嘶哑的嗓音,像是在为寒春悲哀地奏鸣一首不愉快的歌。

    顾蔓一个人落魄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来到四合院的走巷口便站住了脚步,因为她清晰地看见方远就自个儿坐在台阶上。

    方远察觉到顾蔓出现在小巷口,他就笑嘻嘻地站了起来并面向了她。

    顾蔓看到他时不觉得有多惊奇,或许她早就预料到方远总有一天会回家见她,毕竟她已经五天没回学校了。按照方远的性子,一旦知道她没回学校,他肯定会快马加鞭地过来寻找顾蔓的。

    方远跟她大声打招呼:“顾蔓,我来找你了。”

    顾蔓慢慢地向他走去,然后她终于来到他的身边站住却沉默不言。

    方远看她不说话,他就问她:“怎么了?见到我不开心吗?”

    顾蔓一把扑进方远的怀抱里,她的双手紧紧搂着方远的腰,她的右边脸紧紧地贴着方远的胸膛,然后她感动涕零地说:“方远,对不起,我瞒了你自个儿回家,但是我这样做完全是不想让你跟我一起分担这份悲哀。”

    方远在火车上就已经想通了,顾蔓隐瞒他这件事的初心还是好的。他将顾蔓抱在他的怀里,宽宏大量地说:“没事,我早就不在意了。你以后有什么困难也别自己扛着了,说给我听,我好跟你一起承担嘛。”

    顾蔓把脸整个埋在方远的胸膛里,然后她两只娇嫩的手紧紧地揪着方远的衣衫,悲痛大哭地说:“啊哇哇——我妈她、她走了……哇哇——”

    方远也早就预料到这种事了,他最近一次跟顾蔓妈妈说话是在三月十六日,没想到今天就已经阴阳两隔了。

    顾蔓声音哽咽地说:“就在昨天,她、她下葬了,她……她走的时候很安详,她再也不会忍受……忍受疾病给她……给她带来的痛苦,但是我……我好想哭啊!”

    方远刚和顾蔓见面时,他就已经很清晰地看见顾蔓的眼袋已经被哭肿了,而且顾蔓的面色相比之前也不怎么好看了。方远紧紧地怀抱着顾蔓,心情沉重地说:“顾蔓,不要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变。”

    “啊哇哇——”顾蔓把整张脸埋在方远的怀里失声痛哭,她哭得让方远好生怜惜。

    方远当时也不知道该怎样抚慰顾蔓悲伤的心情,或许哭对顾蔓发泄情感而言是最好不过的方式,但哭得太过分却只能搞垮自己的身体罢了。

    方远能够理解顾蔓此刻的心情,因为跟她一起生活有十余年的妈妈哪一天突然离开她了,她失声痛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人一旦哭腻了也就不会再哭了,与其把这一辈子的眼泪都浪费在悲伤的事情上,倒不如留一些在或感动、或快乐、或激动的事情上。

    这五天来,顾蔓也一直都在哭,她看到她和她妈妈的合照时会哭,她回想起她和她妈妈在一起快乐的事情也会哭,她回想起她妈妈对她的唠叨时也会哭。

    她妈妈死在病床上的时候,她在哭。她妈妈的尸体被盖上白布的时候,她在哭。她穿着孝服参加她妈妈的丧礼的时候,她在哭。她妈妈的尸体放在棺材里被殡葬队抬走的时候,她在哭。

    她哭了整整四天四夜,直到第五天的时候她慢慢地不哭了,因为她已经没有眼泪拿来挥霍了。到了第五天的傍晚,她回家看到方远时,她的眼泪又不知不觉地流露了出来,那是发自内心愉悦的哭。

    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方远出现了并且给了她一个依赖的肩膀。在她最孤独的时候,方远又出现了并且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妈妈因为胃癌死了,但在这个世上,她还有可以依赖的人——她的爸爸和面前这个叫做方远的大男孩。

    ……

    顾蔓的妈妈因为胃癌去世了,但是顾蔓的生活还在继续,她必须抛弃悲伤的情绪好应对以后的生活。

    顾蔓和方远各自的生活都在一如既往地进行着,他们该学习就学习,该培养感情就培养感情。

    时间一晃便到了1980年,1980年对中国而言是一个开始和其他国家建交的年代。

    比如1月2日,中国与厄瓜多尔共和国建交。2月7日,中国与哥伦比亚共和国建交。

    但要说这一年发生的哪件事对中国而言是最大胆的尝试,那肯定是发生在2月13日到24日之间的普莱西德湖冬季奥运会,而中国是第一次参加。

    至于方远和顾蔓之间的感情行为也应该有一次大胆的尝试。1980年9月的时候,两人升上了大二。

    升上大二的他们思想更成熟了,说白了就是有了大人的味道。

    以前早恋是不对的,这种行为必须严重杜绝,但如今现在他们都是成年人了,别人看见了也不会说闲话了。

    那一年国庆节放假,他们却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做了一件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在国庆节当天中午,方远和顾蔓各自背着书包走在一条安静的公园小道上,但安静的氛围令人感到尴尬。

    方远是被顾蔓约出来散步的,但他内心清楚顾蔓会有什么大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