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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氤氲缭绕,被称为黄大毛的小男孩,晃晃悠悠地在院子里捉蚯蚓。

    一个微微驼背的中年男子正瞧着他,手里拎着一坛屠苏酒,每嘬一口就朝黄大毛笑一下,露出他标志性的满口黄牙。

    对说容貌稍显年轻,可秦逍还是一眼认出,这中年汉子不是那剑黄巢又会是谁?

    老黄!

    “大毛啊,赶紧去擦擦手,你娘已经收拾好细软,马车也在外头候着啦!”

    “爹!我不想去北齐!”

    爹!

    秦逍脑瓜子嗡的一声,一下子整个人傻了半截!

    “哎呀呀,又没让你常住,跟你娘回去瞧瞧姥姥。等爹办完了事,就去北齐接你们娘俩!”

    “好啊!那我还要去找我贾伯伯玩!”

    “你贾伯伯最近心情不太好,你还是别叨扰人家了。”

    “咋可能?贾伯伯说他最喜欢我了!”

    “傻娃子!啧啧啧,行了,等老爹忙完这阵子,就好好带你修行练功。”

    “我可不想练,当大侠最没意思了!”

    “小鬼头,那你想干嘛?”

    “我想像贾伯伯年轻时一样活着!”

    “年轻时?他咋活的?”

    “贾伯伯跟我说,让我以后赚好多好多钱,把江山社稷丢给别人操心,然后挑拣些阳春白雪,银杏红梅,我带着咱家对门狗洞里的姑娘,抱一只猫,牵一匹马,寻一处没有江湖的地方,竹柏青青,山高水长,姑娘茶煮的好,我酒酿的香,终日想的是余生无多,没有外面的挂肚牵肠,醉里大梦随便一醒,便睡过了盛世半场!”

    啪!

    “哎呀!爹你为啥打我?”

    “小鬼头胡诌八扯!贾长寿那老鳖孙也不着调,什么胡话都乱教孩子!”

    “爹,我不准你这么说贾伯伯!我就觉得贾伯伯说得对!你和娘亲感情好,这本也是大好事。我也不希望你继续打打杀杀,你说万一哪天你把自己搞死了咋弄?贾伯伯说人生在世最大是吃喝玩乐,逍遥恣意周游天下才是正经事。我自己个儿也想好了,今后等长大了,我也要做个逍遥恣意的游侠,行脚名号就叫周游!”

    啪!

    “哎呀,爹你又打我!你手劲可大你知不知道?”

    “我打你?我恨不得把你屁股揍开花!你老子还没嗝屁呢,就想着改名换姓了?你喜欢姓周是吧?是不是城南生药铺那周掌柜又给你糖人吃了?我早就瞧他不正经,老他娘的馋你娘身子!奶奶的改天我可得找他说道两嘴!你小子也是,给我站直喽!老子告诉你,除非老子翘辫子,否则你不可以不修炼,更不可以再说先前那种胡话,听到了吗?”

    “知道了爹,哼!整天就会凶我!周掌柜比你好多了!”

    “反了反了,红拂!红拂!媳妇儿!哎呀呀你别捯饬啦,瞅瞅你教的好儿郎......”

    眼前氤氲消散,随着地上两具尸体彻底死透,无妄悬钟秘法也彻底宣告失效。

    秦逍仍傻傻站在原地,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却无法将此刻的心绪说清楚道明白。

    “我杀了老黄的儿子......和他最爱的姑娘......”

    “就算是这样,形势所迫,该杀还得杀......”

    话虽这么说,可秦逍却不再喃喃了。

    他神色木讷地转过身子,收剑回鞘,抹了两把脸上泪痕。

    推开庙门,外面是密密麻麻的北齐车仗,有丫鬟有太监,有甲士也有马夫。

    张洞玄静静站在庙外安全距离,见秦逍敞开门扉,他立刻朝里面瞥了一眼。

    张洞玄的神识虽无法入庙,可透过照射门内的曦光,隐隐能瞧见两具横死的尸身。

    张洞玄的面色变得煞白,并非是惊惧,而是难以言喻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