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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游此刻神情凄楚,个中利弊他已经告诉了花晓霜,眼下不管再说什么,对她来说都会是平添伤害。

    花晓霜的身子抖动如筛,她哭得梨花带雨,从嘤嘤啜泣到嚎啕大哭,最终不顾周游身上腌臜,死死抓紧他的衣摆,倒在他怀里哭得涕泪滂沱。

    良久,良久。

    花晓霜哭干了泪,眼角已有丝丝泣红。

    她沉静下来,瞧着和往常一般,却像极了丧家之犬。

    “周游,我......该怎么办?”

    这话可谓问到了周游的心坎上。

    周游的表情复杂阴沉,他重重叹了口浊气,随即将怀中的花晓霜抱得更紧了些。

    “如果有一丝一毫机会,我都会不遗余力救你。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先前我遇到了一个叫秦逍的家伙,他是我所见过的、这世上最唯利是图的人。可我知道我跟他完全不同,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若赔了我这条残命,能换你余生无忧,我定然眼皮都不眨一下!只可惜我们都不由自主,一个卑微到尘埃里的小人物,和一只被当做活祭品的金丝雀,在这利欲熏心权钱交易的大世道,貌似唯有被欺负的命了。”

    周游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重重垂下了头,表情亦是说不出的颓丧。

    “晓霜对不起,是我没本事,我没能耐给你更好的......你要怪别怪这世道,怪我不争气就好。毕竟这世上的家伙也都没什么错,这世道就该是秦逍那种活法,只不过我们太过愚笨,自始至终都看不开罢了。”

    一语言罢,周游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将它交到了花晓霜的手中。

    “晓霜,这瓶子里还剩一些碎骨散。喝下此物后,你会很快陷入昏聩,进而浑身绵软内脏腐化,不出盏茶时辰便会化作脓水。我刚刚已经喝了一半,眼下正用我微薄的修为压制药性挥发。今日我来......的确是来杀你的。与其去赴一场注定悲惨的婚约,不若让所有觊觎你身份者无法称心如意!客死他乡总好过落叶归根,我们就这么清清白白的死了,下去也能再做对苦命鸳鸯。当然我不会强迫你,你究竟要不要喝,全在你一念之间,这也是我当下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我喝,给我。”

    本以为花晓霜会恼怒挣扎,可这姑娘的沉静出乎了周游的意料。

    花晓霜抓紧了瓶子上身,周游有些楞楞的,下半瓶身还攥得很紧,在花晓霜连续几声呼喝下才松开了手。

    “晓霜......”

    “什么都不用多说,我信你的,我若再不信你,这世上就真没可信的人了。”

    “那若我是在骗你,又当如何?”

    “若连你都负我骗我,那便是这世上再无一位可信之人,这样荒唐的世道,我又何必再去留恋分毫呢?”

    很显然花晓霜人虽怯懦,看待事态却比谁都看得开。

    周游见她都想通了,当即也没再对其拦阻。

    他望着花晓霜拧开瓷瓶,望着她喝下那瓶中剩下的碎骨散,望着她清瘦的喉结缓缓嗡动,豆大的泪花也不争气地往下噼啪猛淌。

    “晓霜,这一世,苦了你了。”

    “周游,来世我只求......不要生在帝王家。”

    面对注定的死亡,花晓霜竟没有一丝一毫惧色。

    毕竟心如死灰之人,肉身的糜烂,不过是心灵糜烂的外化罢了。

    两位被世道欺负致死的苦命鸳鸯紧紧相拥,在这大雨滂沱的接亲之夜,就这般静静化成了两具无言的雕塑。

    没人真正经历过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