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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公交车到站的提示音响起,周舟才从回忆中惊醒。

    刚刚进组时尚是初夏,两个多月脚不沾地的忙碌之后,此时的S市已经进入浓烈的盛夏。大学校区之中,绿化做得很好,行道树、灌木丛,下午炽热的阳光透过树叶交迭产生的缝隙,在周舟身上投下一片斑驳光影。蝉声鼓噪,让人难以心静,周舟插上耳机,倚在教学楼的白栏杆边等着李乐恩——她今天似乎来找罗教授有事,两人相约在教学楼底下碰面。

    耳机里放的歌正是之前在飞机上车南给周舟听过的那支demo,当时许是太在意身边那个人,竟没能仔细品味过曲子本身。此时一个人时再听,才意识到那样排山倒海般的开头之后,竟有一段间奏是如此空灵……究竟是在讲一段什么故事呢?她滑动屏幕去看详细信息,看到作曲那一栏里,赫然写着喻时飞。

    喻时飞。

    叁个字在舌尖上滚了一遍。

    这人是什么样的呢?周舟仔细回想了一下,竟发现印象十分模糊。也难怪,这人似乎是个性分明的Edge里最低调——或者说最不出众的一个。甚至很少见到他单人出现在什么节目里,就是出现了,多也是充当一个没什么镜头的背景板。但是就是这么个人,Edge自PowderTrigger时期以来的大部分作曲居然都是他,不可谓不有才华。周舟在心里做了个小记号,回到家里倒想好好看看有没有关于喻时飞的报导……

    正在此时,她突然感受到身边有一阵强风拂过。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视线所及范围内突然咔哒停了一只长板。一只穿着蓝色系板鞋的脚从上面抬起,稳稳地落于地面之上——行了,这下周舟即使不抬头也知道来者何人了。

    在初次见面后,周舟与潘却自然也合作了很多次。但是纵使两人相处了快一年,她也很难说自己已经摸清这家伙的秉性。

    即便潘却曾说出过很过分的话,周舟也更愿意用“怪”而不是“坏”来形容他。

    潘却在有不熟悉的人在场时通常都很沉默、惜字如金,她从来没看见过他参与什么集体活动,似乎也没有任何线下的朋友;但有时他又会非常亢奋,除了两人第一次见面莫名其妙的一吻以外,他还做出过凌晨四点给周舟发狗屁不通的万字情书这样的奇葩事。O信提示音响了又响,直把当时的周舟从美梦中拽醒,抓耳挠腮了半宿也没整明白自己是怎么招惹上这朵烂桃花。纠结了半天该如何回应,下次见面时这家伙居然还是一张没事人的脸……把周舟唬得直以为是自己没睡醒做了怪梦。

    想起那些一言难尽的经历,周舟感觉自己的脸久违地有点绿:实在是摸不清这小祖宗的想法呀!

    “你……”她张了嘴,刚准备说话,却被潘却的一声“嘘”打断。

    一身蓝的大男孩踩着长板站在面前,半天没做声,居然是在画画。

    周舟微踮起脚,倒着凑过去看潘却的pad屏幕。

    高饱和度的颜色配一起,有股酷劲儿,很犀利。潘却画画不爱打草稿,但是他取色却往往十分精准,色感好得一塌糊涂,属于周舟这种凡人可望而不可即的状态。他画画很少遵循麻瓜的顺序,固有色、高光暗面一通通迭,画刚刚下了一笔,他的心中便可能已有沟壑。平常人很难从他尚未成型的作品中辨认出他究竟在画什么,但周舟是特例。

    倒不是说她拥有什么神奇超能力,而是因为她知道,在潘却的画中,纯白色代表她自己。

    云不是白色的,雪不是白色的,一切白色的物件在他的图里都要被环境光染上色彩;只有周舟,不论她穿什么颜色衣裙,又提什么款式手包,始终是洁白的一个,在各种各样的环境里周身泛起微光。

    “这是什么意思?”第一次入画的周舟有点不满。自己摆了那么久pose,拗了多少种表情,最后呈现在画布上的居然是一个如此模糊的形象。只有外轮廓,再下去,什么都不交代。

    “我只是画我看到的呀。”潘却眨眨眼睛,貌似诚恳。

    提起绿色,会想起春天里的熊;提起蓝色,会想到潮起潮落、变幻万千的海面;提起每一个颜色都会有对应的意向出现在脑海里。伴随着气息、味道,从远处渐次袭来的拍岸的涛声。

    在潘却的世界里,万事万物有着独特的颜色,哪怕是最简单不具有丝毫意义的单字,随机排列在一起也可能是一出绝妙缤纷、有声有色的舞台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