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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聊得挺不错。

    秦覃隔着马路观察橱窗边的两人融洽互动,越看越不对劲。

    不是说就来吃吃饭聊聊天吗。面对面的卡座沙发那么宽,为什么要坐一边还靠那么近。手都摸到一块儿去了。

    就算一起画画,又不是教写字,还需要手把手的教?

    “说起微博,前几天我好像看到你转了一条线上课程的预售。”

    程识的微博里只写了“敬请期待”,没怎么详细宣传。作为多年的粉丝,文颂对他的事业发展很关注,“是要开线上班教画画吗?”

    “对,跟朋友筹备的。计划是下个月开始上课。”程识腼腆道,“我只会自己画,还没正经当过老师教别人呢。就想着先开个六十人的小班带一期试试。”

    “你肯定教得好啊,今天下午我学到好多……这么说我就是你的第一个学生了?”

    忽然有了亲传弟子的身份。文颂十分憧憬,“线上班我也想报名!”

    “好啊。”

    程识笑道,“要不要秦覃和你一起来学?虽然第二份没有半价。”

    “他?画画还是算了。如果是音乐进修课,倒是有可能会感兴趣。”

    文颂顿了一下,“也不好说。他做音乐一直都是自学的,说不定还不喜欢被别人教呢。”

    “我也是自己摸索,现在回头看真是浪费了好多时间,所以才想着开个班,能帮喜欢画画的孩子少走弯路。”

    如果有人能够提点一二,谁会愿意单打独斗呢。程识说,“以前是没机会学习,但如果能有志同道合的伙伴一起进步,最好不过了。毕竟是在自己喜欢的领域里,学无止境嘛。”

    这听起来更有道理。秦覃和乐队一起演出的时候,的确是比自己一个人暖场时看起来更开心,还曾经想过把他也拉进去来着。

    文颂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等忙完这阵子,我问问他。”

    以前是没有机会,现在是没有空闲。秦覃如果希望,他倒是很愿意一起重新学音乐——课程进度肯定是不一样了,但一起做某件事本身就足够美好,也不能太强求结果。

    文颂想,客厅正好有个角落可以放钢琴什么的。

    传说中的差生文具多。

    和程识的约会在傍晚前结束,晚餐两人各自有别的安排。

    程识走后,文颂独自留在咖啡店里,机敏地观察了一圈,没有发现可疑的跟踪人物,又点了份提拉米苏趁机观察送甜品来的服务生小哥,模样也跟秦覃没什么关系。

    看来不在店里。

    微信还是没有收到回复。他不怎么着急,一边吃蛋糕一边发送新的消息。

    【你还没收工吗】

    【我和乘十老师都见完面了,正准备回家】

    街道边的路灯还未亮起,晚霞的颜色温柔到近乎暧昧,毫不吝啬地落在每个人的脸上。

    秦覃竖起杂志挡住自己,像个在课堂上偷偷玩传纸条的小学生,看到了惊心动魄的一句:

    【给你个机会自己过来见我】

    之后文颂再回想起那天傍晚,仍旧对那样漂亮的夕阳念念不忘。

    天空还看得出湛蓝的底色,金黄橙红的落日余晖,散漫的投射在大块堆积的云层上。在色彩晕染交接的部分,天空和云朵是温柔的紫色,让他想到两人海边错过的purpleline。

    如果陆地上的景象也作数,那天就算是他们第一次一起看见purpleline。只是当时,两个人都没有给漂亮的夕阳太多关注。

    霞光被咖啡店的橱窗玻璃折射成粉色,又轻柔地洒落在手上。那只手不紧不慢地叩着桌台,另一只手用力来托腮,文颂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的人,故意道,“没有看到我哭着跑到你身边诉苦,是不是有点失望?”

    “……”

    秦覃轻咳一声,把口罩摘下来扔进脚边的垃圾桶,“怎么不过来找我一起走?”

    “那多没意思啊,当然是要配合你的表演。”

    “……”

    文颂看了他一会儿,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坐我这里。”

    从前他和秦覃一起出来吃饭,是习惯面对面坐着的,因为吃东西方便。

    后来出来吃饭有了新的意义,吃东西本身不那么重要了,他们更喜欢坐在一边,距离的改变是心理上更亲密的表现。

    现在再看到秦覃坐在他对面不说话——不知道这样想是不是有点太矫情了,但他总觉得两个人离得好远。

    再说坐到同一边,还可以偷偷在桌台下牵手。他的手又不总是用来吃东西的,闲着也是闲着。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不用这么担心,我不是完全没办法一个人出门啊,只是不喜欢。”

    文颂习惯性贴近他的肩膀,把手指插//入他指间的空隙,试图寻找合适的比喻,“真的,就像……有点严重的挑食?而不是过敏。只是不喜欢吃,实在要吃也不会死人的那种。”

    再说也不是多大的事,不爱出门不出去就行了,外卖那么方便什么都能送到家门口。想出去玩的话就等一等,朋友们总会有时间。

    这问题并没有如何困扰他,秦覃却比他这个当事人还担忧。

    文颂清晰地感受到被人重视保护的滋味,心底的甜意像一池喷泉,带着水花还会从底下冒泡,“我今天这一天过的,就好像……电视上的亲子节目里会演的那种情节,家长训练小孩子自己去跑腿买东西,想要他们从此要学会独立出门。”

    “可是第一次总会不放心啊,就偷偷地在后面跟着,看到孩子跌倒了会很心疼,又不能出来帮忙,急得两眼泪花。等看到他们成功地完成任务,在独立的道路上迈进一大步,又感动得两眼泪花。”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秦覃:“看到我跟乘十老师接上头,你有没有感动得偷偷哭?”

    “没有……我以为你才是会哭的那个。”

    “我才不会!”

    “……”

    秦覃心底有些无法宣之于口的阴暗想法。

    ——可我宁愿你会跌倒,给我扶起你的机会。

    我甚至希望你跌得很疼。疼到从此再不愿意离开我身边半步,去到哪里都紧紧跟着。

    可文颂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强烈地依赖着谁。唯一的坎坷是差点坐过站——那算得了什么?发现后再坐回来就行了,即使没有他提醒也能轻易处理得很好。

    文颂对他下沉的情绪有所察觉。

    他看起来不太对劲,大概是最近发生了不好的事,心情沉重的缘故。

    今天晚上有空,文颂主动提出去小陈酒吧玩,“我好像有很长时间没有去那里了。要不要叫上蓝岚?”

    自从在温泉酒店显露过酒量之后,秦覃就被他有意识地约束着少去酒吧那样的场合。

    酒吧里那群人,但凡见面一定要劝酒,喝吐了才算尽兴,总那样很伤身体。

    尤其秦覃要吃很多成分复杂的药,还像年少不懂事的时候那样烟酒不忌会出大问题,“如果他们非要灌你就给我,我帮你喝。”

    “好。”

    “那就别不开心啦。”

    文颂拨电话给蓝岚,另一只手徐徐抚摸他的手背,“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心事没有告诉我?”

    “只是觉得,你不需要我也能过得很好。”

    “谁说的!我当然需要了。”

    他立刻表明心迹,乖巧道,“我今天是因为知道你跟着我,所以才一点都不害怕。如果你没有在,我晚上肯定哭着回家!”

    “……”

    蓝岚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真亏你还有脸说。”

    男朋友面前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文颂转头就变了个语气:“你今天是不是跟他合起伙来骗我了?说去给谁拎包来着?”

    “……”

    蓝岚原本想说自己僚机生涯从未有此败绩,但想想上次过年时两人跨省约会,他帮秦覃瞒了一千公里,愣是毁在商场楼下那几百米上。

    还说什么没有败绩,合着在自己人这儿就没成功过。他在电话里一阵大呼小叫,“每次都是我受伤,好他妈无辜啊我!秦覃晚上请我喝酒!补偿我!”

    秦覃都被逗笑了,“随便喝。”

    今天第一次展露笑意居然是为了别的男人,多多少少让人心里不平衡。

    看在是自家狗子的份上,文颂本想不计较算了,然而等晚上到了酒吧,还是忍不住酸几句。

    蓝岚对他今天独自出门的行为表示更加惊讶,“我认识你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回。终于长大了少爷。”

    “少来。”

    “你真的知道秦覃一直在后面跟着?”

    “一开始没发现。”

    秦覃靠在吧台边和小陈老板说话。灯光昏暗,霓虹灯带闪烁着,不时映亮他背影的轮廓。文颂远远望去,满意地叹气,“可是他那条件你还不知道吗,走到哪儿都有人盯着看。”

    “我走在路上,大家都往我身后瞧。难道会是因为我长了尾巴吗?当然是因为我男朋友戴着口罩都无法掩饰的帅气。”

    “……”

    蓝岚受不了地抖了抖,敲着酒杯说,“是我多嘴了,回到刚才那段不高兴的事。”

    “他最近家里人生病了,心情不太好。我在想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开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