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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你清醒之后一定会笑话我的。”文颂刨开大衣把脸埋进他怀里,臊得抬不起头,却絮絮叨叨地告起状来,“我明明就知道你说话不算数……你把我丢在路边,还差点把我扔进河里……你还,还把我丢在店里一个人剪头发了!”

    “不笑话你。”

    秦覃忍俊不禁,“抱歉……我没想到你有这么粘人。”

    原来只是离开那么一小会儿都会让他感到不高兴。“你应该知道这样会让我更喜欢你吧?”

    “……”

    文颂飞快地抬头瞪他一眼,羞愤地想是不是搞音乐的都像他这样说起情话来都这么顺溜的,连“他是什么时候把手放在我屁/股上的”都没有在意,满心都是完了我也要变成蓝岚那样一谈感情就闲置大脑的笨蛋了,居然也会觉得想不明白就索性放弃思考是个不错的注意。

    就放弃这一个晚上。应该也不要紧吧?

    连最亲近的朋友宋青冉都说得那么确定,说不定是真的很喜欢我呢?

    回过神来,他已经不知不觉中把内心活动说出了声。

    “你为什么喜欢跟我待在一起啊。”

    秦覃稍加思索,找了个奇怪的形容词:“因为你很……舒服。”

    “我哪里让你舒服了……”

    他下意识地反问,话刚说出口就察觉到自己这句更怪,却没有再解释或继续说下去,甚至紧张地抿了一下嘴唇,眼神躲闪。

    仿佛大脑比嘴唇更先感受到一个吻——他知道将会有一个吻,但他一点躲开的念头都没有。秦覃的手缓慢地攀上他的背,轻抚过鬓边,温柔地梳进细软的发丝里,迫使他微仰起脸。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秦覃这样的眼神,深情得过分,就好像并不是才认识他半个学期,而是已经喜欢了小半辈子。又或许是被上天厚爱,才生来就有这样一双深情的眼睛,纵有三分情意也能被放大到十分。

    没有人能逃过这双眼睛的凝视。

    没有人能躲得开这个温柔的吻。

    这是个真正的吻。文颂意乱情迷地想。和之前的那些都不一样,并不是侵占,而是邀请,是一点点深入地引诱,美好得让人想把他吞下去。在这个吻面前,哪怕是世界末日也得拿上爱的号码牌去后面排队,等到他亲完之后才被允许发生。

    除了他中途不争气地腿软,被秦覃托住手肘扶住靠在身上之外,一切都担得起“美好”两个字。

    “……”

    想想还是过于不争气,他试图找出个不露痕迹的理由挽回面子,气喘吁吁地为自己解释,“我走路太久太累了。”

    秦覃善良地接受了这个理由,自觉蹲低,动作和姿势越发熟练,“那回去?”

    “哦。”文颂爬到他背上,顺势摸出手机叫了辆车,余光里发现个帅气的后脑勺,忍不住想rua又觉得这样的小动作太甜蜜,太……像情侣。

    会不会也有别的人这样想过?

    “趁现在我决定不跟你计较,告诉我。”嫉妒心作祟,他终于把一直计较在心底的问题问出了口,“之前你都那样……亲过多少人?”

    秦覃笑了,严谨地回答,“那天的文颂,和今天的文颂。”

    “……啊?”

    文颂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只有我吗?”

    “不相信?”

    “可你那些前女友呢?他们说你谈过很多女朋友。”

    “从来就没有什么前女友,我没有谈过恋爱。”

    秦覃补充说,“也没有过男朋友。”

    他浑然不觉背上的人听到有多开心。

    谣传的洗脑包果然不能相信。

    什么嘛,原来只有我啊。

    他们又回到了大路上,停在路边等待出租车来接。不知是否因为这里的路灯太过明亮刺眼,他把文颂放到地上,站直的一瞬间余光里行驶而过的车辆都带着残影。

    限速六十的市区里怎么会有这么快的车。他自顾自地摇头,再去看文颂时愣了一下。

    眼前的人轮廓变得模糊,熟悉的语气从中传来,带着点别扭和不自知的欣喜,“咳咳嗯,你最好说的是实话。”

    “……”

    “啊,好像就是那辆。”

    文颂心情很不错,朝行驶过来的车辆招了招手,一边拉开车门一边说,“要不你今天晚上还是住在我那里吧?我得看着你才放心。”

    “跟你住在一起可睡不好觉。”

    秦覃勉强笑了笑,和他坐进后座,把气球也一起拉进来。车门关上的一刹那,脑海中一声尖锐的啸鸣贯穿而过。

    像把锋利的钉子钉进了太阳穴里。他痛得攥紧了手指,才咬牙忍住没发出声音。

    “其实我书房里的沙发拉开也可以躺的,上次我睡着得太快了,都没来得及告诉你……你没事吧。”

    文颂看到他额头一层薄汗,“是空调开得太暖了吗?司机师傅,麻烦把车窗打开一点透透风。”

    秦覃却摇头说没事,“把安全带扣上。”

    “知道了。”文颂反手去拉安全带,总觉得他脸色不太对劲,“要不我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反正时间还早着呢。”

    “我不想去医院。”

    秦覃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别过脸望向窗外,不再说话。

    文颂察觉上车之后他的态度发生了变化,或许是因为说到了他不爱听的话。他自己知道情况如何,不喜欢被人强迫去医院,“那好吧。”

    心里却有个角落无声地塌陷下去,跟着降下的车窗开始往里灌冷风了。

    在秦覃眼中,忌惮已久的恐怖正迅速蔓延。

    道路边的树木和房屋变成了相同的颜色。视野暗了下去,沿途的路灯一盏盏熄灭,一切发生得悄无声息,像一场身临其境的默片电影。

    他不敢转头,因为知道自己会看到文颂灰色的脸。

    “啊那是……诶,好像不是雪。”

    飘摇的雨滴向后退去,被暖色的路灯镀了层高光。文颂双手抱着气球贴在车窗上往外看,怕气球会飞出去,又把缝隙调小了些,才探出半截手掌,亲自感受后遗憾道,“只是下雨了。”

    “……下雨了。”

    秦覃无意义地跟随他重复着。

    “今天来的路上你还说要去北方看雪呢。”

    文颂收了手,转过头看着他问,“你去过北方的城市吗?那里现在已经在下雪了吧?”

    秦覃不得不回望过去,心底的恐怖焦灼着蔓延成绝望。

    这样简单的问题,他却回答不上来,思维和语言能力都不受控制,他的大脑正在缓慢地罢工,如同陈旧的齿轮发出停摆的摩擦声,吱吱呀呀的让人恶心,响彻他空荡荡的身体。

    他不懂文颂为什么说这句话,不懂文颂在想什么。他被困在了这副身体里,也无法跳脱出来客观地判断现在的情况。不久前还引以为傲的“第三人称视角”––那种他用于防御伤害的伎俩,此刻在文颂身上不起作用。

    为什么?

    文颂是不需要防御的吗?是绝对不会伤害他的人吗?

    但为什么?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能够绝对信任的人吗?如果看不清他,怎么能够信任他?

    “没关系,以后再去玩也行。”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文颂不得不自己转换话题圆场,“或者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秦覃回答的语气有些机械,干涩地说,“想去……没人认识我的,地方。”

    “啊,那要趁早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