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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跟着我也找不到秦覃的,我们不一个专业也不一个班。”

    “糊弄谁呢,你们俩都住一个寝室了还不一个班?”

    “我们住的是混寝好吗?”

    “那我也跟着你。”

    周乾轻佻地吹了声口哨,那张野性不驯的脸上露出恶劣的笑容,“反正我来都来了~”

    “……让开,我要迟到了。”

    文颂还没见过这么招人烦的臭小孩,一听到他嚷嚷就想把ipad拍在他脸上。

    就连跟着进了教室坐在最后一排陪读,他那张嘴也没一刻消停。

    “你跟秦覃怎么认识的?关系怎么样?他帅还是我帅?”

    “……”

    “你身上什么味儿啊?一个男的用什么香水啊跟小姑娘似的。”

    “……”

    “诶不过我哥也爱用,就是闻着清心寡欲的跟个和尚似的。你这个味儿倒是还行。诶你用什么牌子的?”

    “……”

    “你是不是性冷淡?”

    周乾捧着张脸侧着身子看他,像是对他很感兴趣,“那天拿拖把打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冷淡啊,不会是故意吊着我想跟我再打一架吧。”

    “我不是性冷淡。只是不想理你。”文颂眼皮都没抬,手指一下下轻敲ipad外壳,心思都在自己未完成的草图上,画瘾上来却无法下笔,愈发烦躁。

    不用想也知道,旁边还有个这样的家伙在,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被他瞧见的。

    “喂,你为什么不想理我啊。”

    “你话太多太无聊了。”

    “怎么你就没有无聊的时候?”

    “我无聊的时候至少不会去祸害别人。”

    想起上次宿舍里的对话,文颂真诚地建议,“你哥哥不是说在市里有间画室吗?你要是实在没事做就去他那里玩。”

    “他那儿东西全是死的,没意思。我就喜欢祸害活人。”

    周乾扒了扒剃成板寸的短发,趴在桌上问他,“喂,秦覃他妈你见过没?”

    “那个女人长得跟妖精似的。生了个儿子也跟他妈长得一个样。”

    “……”

    文颂:“你这么说不怕我跟秦覃告状吗?”

    “嘁,当着他面儿我也这么说。”

    他不屑地提了提嘴角,又自顾自地嘀咕,“但我妈长得也不差啊,以前还是模特呢。”

    “真的,我妈长得很好看!你还别不信,我有她照片,你等着我给你找……又漂亮身材又好……这还是生完我哥之后!身材还是照样好!”

    “真邪了门了,怎么就被他妈给勾了魂儿似的,那破老头子都快不行了在医院还念叨着她。”

    周乾凑过来的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美人的旧照。笑容大方得体,顾盼生辉,身材玲珑有致,甚至发间簪着桂冠,身上还戴着绶带,是选美比赛得奖时现场拍的新闻照。

    文颂只扫了一眼,也被那个年代独有的美丽触动心弦。她和覃云各有千秋,但毫无疑问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有种迷之背叛感。他飞快地移开视线,冷言冷语,“别跟我说你家的事,我们又不熟。不想听。”

    “秦覃的身世你也不想听?”

    周乾说,“看他那反应,他自己都未必知道。你不是跟他熟么,听了也可以转告他啊。求我我就告诉你。”

    “我说了不想听!”

    “好咧,让我想想从哪儿开始讲。”

    “……”

    “你知道我们家那个破老头当年为什么没娶她吗?”

    周乾说,“要不是因为覃云精神有问题,还是会遗传的那种,说不定现在都已经进我们家的门了。”

    周瑞生风流半辈子,娶了个选美小姐做太太,生育后代,婚后回归家庭,原本是圈内的一段佳话。

    但覃云忽然出现了。那么年轻动人,身上散发着无穷的魅力,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在她的笑靥前转身离去。

    即使恋情在覃云怀孕下落不明后不了了之,周瑞生始终惦念着她,甚至多方打探她的消息,爱而不得魂牵梦萦,越发冷落明媒正娶的妻子。看在眼中却无法挽回丈夫的心,她没能等到两个儿子成家立业就抑郁而终。剩下父子三人也因此心生嫌隙,多年来甚少交心,行同陌路。

    全部都是那个女人犯下的罪。

    文颂听完了一出豪门恩怨的戏码,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只问,“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他撞到我眼前了,我就要让他也知道。”

    周乾用报复的语气说,“他是那个女人的儿子,就算现在活得好像还不错,总有一天也不会有好下场。”

    “他不配。”

    当需要搞钱时,秦覃的日程又忙碌起来。

    文颂整周都没有在学校见过他。周末宋青冉回国,才约了一起去吃顿好的。

    林柚柚的那顿饭也拖了许久。他今年到年底估计都会保持在这样的忙碌状态里,文颂干脆联系两头,午饭和宋青冉一起,晚饭再安排给小师妹,让他一天解决,就不用再耽误之后的工作行程了。

    上次说是不想再跟他去见宋青冉的,因为总觉得他们两人之前有点什么。尤其在告白发生之后,潜意识觉得关系有点乱,要见面就更别扭了。

    但秦覃发来的消息里说,是宋青冉主动提出想一起吃顿饭的。文颂第六感察觉事情不简单,当天出门前换了两套衣服才决定,还挺紧张。

    他们将近一周没有见面了。他下楼时一直在告诉自己,没什么可激动的。虽然他在过去的一周里的确常常会想起秦覃,但那也只是因为没有见面的缘故。

    很正常啊,对没有见面的朋友都是这样的嘛。如果换了是蓝岚好些天没见,他也会……他好像并不会。

    虽然但是。

    文颂不甘心地想,就当是很惦记他好了,但起码镇定一点,不能再那么容易心动,否则会显得很没自制力。

    走出电梯时冷风迎面扑来,凉得他缩了下脖子。举目望去,秦覃正等在楼下,双手收在大衣口袋里,微扬着头注视树枝上停留的灰雀。

    他看得很专注,文颂从电梯间走出来也暂时没有发觉。黑色的大衣将将及膝,是很常见的经典款——其实就是款式旧的意思,穿在他身上却依旧很耐看。还戴了一条灰色的格子围巾,很少见,他平常都是不怕冷的。但那个颜色很能显气色,衬得他侧脸温润如玉。

    文颂放慢脚步走近,在想第一句要说什么。冷不防秦覃先转身发现了他,露出微笑:“早上好。”

    那么英俊的一张脸。那么帅气的一个笑。

    文颂无声地哀叹。

    完他妈个犊子了。

    第一眼就心动可还行。

    要用怎样的寒暄才能配得上一大早的美颜暴击。文颂利用最后几步路的距离稍加思索,站在他面前慎重地开口:

    “啊嚏!”

    “……”

    真有你的文颂。

    秦覃抿弯了嘴角,取下围巾挂到他脖子上,“戴着这个。”

    他出门前没找到高领毛衣,正觉得脖子里凉飕飕的。围巾上带着体温,一贴紧就融化在皮肤里,暖得舒舒服服,“早……那你呢?”

    “本来就是带给你的,我口袋里塞不下替你戴了一会儿。”秦覃说,“小姨托我给你,她说你很喜欢店里的设计。”

    “……”

    文颂镇定地点点头,“蓝岚也挺喜欢的。回头我给他也买一条。”

    “刚刚我下来之前你在看什么?一直在看。”

    “那只鸟。”

    秦覃回头想指给他看看,发现已经飞走了感到惋惜,“那只鸟很像你。”

    “……”难道因为都是灰色的吗。

    不知是否因为将要去见好友,秦覃今天似乎兴致颇高,出租车上一路都在跟司机聊天。司机是本地师傅,很是健谈,秦覃时不时会笑出声,然后给他翻译两人在说什么。

    比起那些有趣的聊天内容,文颂其实更喜欢听他说家乡话时的发音。尾音会拖长,有点黏糊,语速稍快就软软的像在撒娇。

    像是在那种很冷的冬日里,窗外下着雪,屋里开着暖气,他在被窝里懒洋洋地赖床时会有的语调。

    谁在被窝里,我被窝里是……谁?

    文颂用力锤了下脑壳,试图保持清醒。被秦覃的余光发现,为了不显得奇怪,还要被迫给自己配台词,“哎……哎呀!我突然想起来了!你们这里是不是可以看到雪?我家那边已经很多年冬天没有下过雪了。”

    “这里每年都会下雪,最快可能下个月就能看到。”

    秦覃问,“你喜欢雪吗?但你看起来很怕冷。”

    “我可以待在暖和的地方看你们玩。”

    原本只是一时应付的台词,文颂说着说着也有些憧憬,“你们会堆雪人吗?还有打雪仗什么的?”

    “只有上小学的时候会玩。现在的雪也越来越薄,很难堆起雪人了。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一起去更北方的城市看雪。”

    “可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和你一起去玩是更重要的事。”

    这时候司机忽然笑了,说了句什么。秦覃也笑,跟他有来有回地聊了几句。

    没等文颂问,他主动翻译:“司机师傅问你是不是我男朋友。”

    “我说以后应该会是。他叫我加油好好表现。”

    “……”

    司机师傅也太爱八卦了吧!

    文颂别过脸望向窗外,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我们今天……去哪里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