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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刚落,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变了味。

    离得近的大高个显然是从那句话里领会到什么,手里咔哒一声甩出了折叠刀。文颂听见响声时又被往后推了一把,都没看清他们的动作,眼前一花,那人就半跪在地上,持刀的那只手被秦覃踩在脚下,折叠刀在地上滑出去好远。

    “去门口等我。”

    文颂屏住呼吸退到门外,心情焦灼得更厉害,担惊受怕地帮他注意着楼梯口的动静。

    郑东庭动都没动,只是表情阴冷地看着他,“怎么着少爷,今天来是来找我茬的?”

    秦覃说,“是来还你钱的。”

    “……”

    秦覃背对着门口,文颂看不清他的脸色,但能看到郑东庭的表情。在真正的对峙中,电视剧里曾看过的表演都不如此刻鲜活。他甚至觉得看过的节目里只有在《动物世界》中才出现过最相似的眼神。

    那是种在狩猎本能出现时,判断是否能够一次性咬杀猎物的表情。两个人对视了相当久的时间——又或者只有几秒,在那段对峙里,时间失去了原本的计量意义。文颂紧紧握着手机,心跳越来越快,已经做好了一键报警的准备。

    倏忽间,郑东庭脸上的肌肉控制发生了变化。他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拿出计算器扔在身边的胖子脸上,伸长双臂扒着沙发靠背,放声大笑,“给他算!好好算算!”

    “……”

    在无声的对峙里,两个人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刚才的一系列变故好像都没发生过,他不再针对文颂紧盯不放了。文颂悄悄松了口气,刚刚攥得太紧手机硌得掌心都疼。再看向秦覃的身影,绷紧的后背似乎也有些微放松。

    那个胖子拿出了秦涛的贷款记录,从半年前开始清算,本金不算高。但连本带利累积到现在,是连文颂听到都要皱眉的数字。

    “我会每个月还三分之一,年底还清。”

    秦覃的声音却没有任何波动,只是望着茶几,“别再去找他,也别再借给他任何钱。”

    “这我可保证不了。”

    郑东庭无所谓地摊手,“万一他又来求我呢。”

    “如果你觉得借给他的钱还能从他身上收回来,那就随便你。”

    秦覃说,“我只替他还这一次。”

    但这些欠款明明就和秦覃无关。原本好端端的在一起看照片聊故事,突然这笔飞来横祸就落到了头上。

    为什么别人惹的祸要让他来买单。

    文颂看着他们交钱打收据,知道自己无权插手,一口气堵在心里很不好受。秦覃却能如此迅速而冷静,甚至熟练地处理这一切。就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飞来横祸,连生气的时间都懒得花费了。

    他对秦涛的印象原本还停留在一个受到逼迫落魄失意的可怜人,此时却一瞬间跌入谷底,比起可怜更觉得可恨。

    当一切手续办妥,他以为今天的不幸就要到此结束。秦覃也的确收起手机和收据,已经打算往外走了。

    但那些冷静终究没能坚持到最后。秦覃看着茶几上脏兮兮的果盘问:

    “这戒指哪来的?”

    郑东庭脸上涌现出某种暧昧又奇异的神情。仿佛从他进入这个房间到现在,整个过程里就等着他问出这一句,“你也认识这个?哦看我这脑子,你当然认识了,这是从你亲妈的手上摘下来的嘛。”

    “可别误会,咱们兄弟几个干不出那么惨无人道的事。还不是借了钱还不上惹得祸?这东西又不值几个钱,我还是心肠太软,让人拿它抵债。送都送不出去,只能扔在这哄小孩儿玩。”

    郑东庭笑眯眯道,“正好年底我老婆就要生了。到时候有空来喝喝喜酒,热闹热闹嘛。看在这戒指的份上,呸,应该是看在你们家实在可怜的份上,就给你们免了份子钱,也不是不行。”

    “……”

    他们三个又发出那种难听的笑声。文颂无言以对,厌恶地低垂着视线。秦覃只是问了那句就没有再说什么。往外走,拉着他下楼梯,步子很快,“我送你回学校。”

    “……等等。”文颂挣脱了他的手,看一眼刚刚脱离的房间,压低声音问,“你还要回来的对不对?”

    秦覃抬抬下巴,示意他继续下楼梯,“你别这么聪明行不行?”

    “……”

    他在门口一直看着。秦覃从注意到桌上那只戒指之后就频繁地投去视线,显然对那东西很在意。

    “我可以留下来帮你。”

    大胆的想法忽然出现在脑海里,紧张和兴奋似乎隐约压过了害怕。在外面鬼鬼祟祟的成果也派上用场,文颂指了指墙角让他往上看,“楼道里的监控是坏的,那个房间里面好像也没有摄像头。”

    “……”

    又来一次。秦覃满心都是即将按耐不住的焦虑和烦躁,被这无关的一句莫名熄灭了大半,好笑道,“你怎么还想到要观察这个?”

    文颂叹气:“神奇的是我自己也不知道。”好像也没特意想着要观察,反应过来才发现已经观察完毕并且记在脑子里了。

    难道是有当特工的潜质?

    秦覃思索几秒,低头在他耳边嘱咐了两句。文颂点点头,揉着发痒的耳朵小声说,“那你小心一点啊。”

    “你也是。”

    秦覃下了楼,一楼的店铺前仍旧没有行人。他在那辆刚刚洗过的车边转了一圈,抬头往楼上望去。文颂从三楼探出个脑袋,伸手朝他比了个ok。

    秦覃不由自主地笑了。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对他而言好像是幼儿园的时候才会有的那种感觉,不考虑后果的恶作剧。还挺开心的。

    他把楼下半满的大垃圾桶拖到车边,举起一股脑全倒在了前车窗上。又找了块趁手的石头,跑出一段距离之后回头狠狠一砸。

    巨大的破碎声里,报警器尖锐地响起,路口那只护院大狗狂吠起来,整条巷子都能听得到。

    二楼很快有人出来看楼下的动静,震惊得话都说不利索,“哥……东哥!妈的肯定是刚才那个,小兔崽子!把你车给祸害了!”

    “……”

    郑东庭就这么一辆爱车,出来站在二楼只看了一眼就开始冒火,“操他妈的畜生!给老子追!”

    文颂手心冒汗,躲在三楼紧盯着他们的动静,确认三个人全都去追秦覃,飞快地跑下楼,走廊里空无一人。

    他回到了办公室,在茶几上找到那枚戒指握紧在手心里,片刻不敢停留,转身离开办公室。

    刚踏出一步,迎面跟来人撞在一起:“……”

    有那么一瞬间,文颂觉得自己的人生都走到了尽头。

    无论那三个人中的哪一个回来,他都肯定打不过!

    刚才说要这么干的时候还信誓旦旦能做到的。不过一秒钟的时间里,他脑子里已经闪过了自己的一百种死法。

    转瞬过去,当他把目光投向来人时,才发现对方并不是三人中的任何一个,而是来时路上遇过的那个女人,“你……”

    “快走吧,他们马上就会回来。”

    她下意识地护住肚子,看见文颂出现在这里也愣了一下,接着却安慰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抱歉,谢谢你。”

    来不及说许多,文颂朝她鞠了一躬接着往外跑,绕到楼梯的背面,焦急地等待秦覃过来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