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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里气氛火热不断攀升,店外两人却在吹着冷风。

    蓝岚越想越窝火,“你跟秦覃一起来的?你怎么又跟他混到一起去了?!”

    “干嘛这么大惊小怪。”文颂淡定地甩手,细白的腕子上被攥红了一圈,“你整天混在这种地方,我不也没说你什么吗。”

    “……那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的。只许你交朋友,我就不行?”

    “别的朋友当然行,但秦覃不一样。”

    “你好像特别忌惮他。”

    “开什么玩笑啊我,会怕他?”蓝岚没好气道,“我是看见他就觉得晦气好吗!”

    文颂:“怎么,长得帅碍你的眼了?”

    蓝岚撇了撇嘴,对这句不置可否,只道,“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

    文颂父母当年在一起时跟家里闹得很僵,后来种种不足为外人道,文晴得了病,闹得家破人亡,这么多年了,在他们那儿当着文家人的面提都不能提。

    如今文颂又跟这种有病的人混在一起,先不提秦覃到底怎么样,万一被文老爷子知道了,就算再疼他也要动大气。

    文颂先被气着了,“你是家里派来监视我的吗。”

    “啧,这话怎么说的。你不也监视着我呢么?”

    蓝岚语重心长道,“出来上学,我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别的朋友也就那样,咱可是亲哥俩。你好我也好,你要是踩火坑里了,我不得拉你一把?”

    “火坑?”

    文颂看着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火坑吗。”

    入秋后一天比一天凉,蓝岚抖了抖,总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冷飕飕的,“怎么了我连说他一句都不行吗……也没说错吧。”

    他说着,渐渐语气不太确定。

    他自以为是了解文颂的,一个跟网友聊天都觉得比跟活人出去玩有意思的漫画宅,很少对哪个人表现出这么大的兴趣。如果仔细考究,“很少”其实都能换成“从未”。

    用不准确的说法,他觉得文颂护着——甚至有点惯着秦覃。

    “在你眼里,什么样的人算是火坑?”文颂忽然这样问他。

    蓝岚没来得及回答,紧接着又听到许多意料之外的话。

    “在把我接回家之前,他们给我安排了很多体检。非常多。从身体健康到心理疏导,我住在医院里,每天填表化验,做基因筛查,做各种我叫不上来名字的项目。”

    “每天都有医生到我房间里来。提问我,观察我,审判我。评估我的情况,诊断我是否达到了正常的标准。”

    “你觉得,他们是因为我正常,才愿意把我接回家养大的吗?”

    文颂用一种令他感到全然陌生的神情,平静地问,“如果我没有通过那些检查呢?”

    “如果我也被遗传了同样的病,你认为我现在会是什么样?”

    “别这么说……小颂。”

    蓝岚艰难地找出话来回应,“外公是真的疼你。”

    “我知道。”

    文颂说,“就当我仍旧会有一样的生活,一样会在学校里遇到你好了。”

    “如果我也有病,如果我是那个火坑,你会愿意跟我做朋友,像现在这样跟我说话吗?”

    “我……不知道。”

    蓝岚被他问懵了,“哪有那么多如果啊。”

    “那就也别再跟我说什么‘如果被家里知道’。都大学了,我连点交友自由都没有吗?”

    “只要你不主动去说,没人会问你文颂在学校交的朋友生什么病吃什么药。”

    他用毫无威胁的语气,“但你要是敢背着我打小报告,我就告诉蓝叔叔和阿姨你在学校每周换一个女朋友。”

    “……”

    为什么要互相伤害。

    蓝岚被他有意误导了思路,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来,抓了下后脑勺,迟疑着说,“那,那先听你的吧。”

    乖。

    文颂稍感满意,瞥了眼手腕上未消的红痕,也不打算再跟他计较了,“你开车来的吗?那待会儿我走的时候叫你。我不会待到很晚的,反正不会比你晚。”

    “干什么?”

    “送我回家啊。要秦覃跑来跑去的送我多麻烦。”

    “……哦。”

    蓝岚心里纳闷,总觉得他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他不确定文颂是因为上了大学才变成这样,还是本身就是这样的人,进入大学后遇到秦覃才表现出来。只是忍不住问:

    “你非要待在秦覃身边,到底想干什么?”

    文颂笑了,望向深不可测的夜空,轻轻呼出一口气,“我想看着他,亲眼见证。”

    “我想知道,他会有怎样的人生。”

    “你那小师弟可够有意思的。”

    两人拉拉扯扯地出去了。宋青冉道,“刚才谁啊。他男朋友?还是正在追?”

    “他发小。”

    秦覃不以为然,“要追早追了。”

    宋青冉一愣,附和得挺不是滋味,“啊,也是。”

    明明认识那么久,有那么多机会。

    能成早成了。

    离开始工作还有段空闲,秦覃跟他闲聊,问他学校那边怎么样。

    宋青冉半真半假地苦笑,“都快不想读了。”

    “你当初自己选的学校,心心念念一定要考上的。”

    “是啊。所以最近总在想。”

    宋青冉说,“我当初……是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劲考出去啊。”

    话说到这,秦覃总不能鼓励他退学,像每个听到这番话的人会有的反应那样,安慰了几句适应就好的套话,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地扫过入口的方向。

    宋青冉看在眼里没有戳破,沉默片刻,问他有没有烟。

    两人移步到窗边。秦覃留了一根,剩下的丢给身边的人。

    他一直烟酒不忌,宋青冉提醒了几次都没有放在心上。这种会给感官强烈刺激的场合按理说也不应该来,“是为了工作。他们给得太多了。”

    “……你明明是自己想玩吧。”

    “是有点怀念。”

    秦覃无所谓道,“偶尔来玩一次也死不了人。”

    宋青冉呵了一声,咬着烟含糊不清道,“文颂知道你的事了吗?”

    “他知道。”秦覃说。

    “听别人说的,还是你告诉他的?”

    “都有。他也猜到了,自己问我的。他很聪明。”

    “你很喜欢他?总带着他玩。”

    “他也喜欢跟着我。”

    “……”

    打火机嚓的一声响。

    提到敏感的话题,宋青冉本以为他会有所停顿,有所犹豫。可他回答的很顺畅,还是这样理所当然的语气。

    听起来并不悦耳。

    宋青冉听不下去,也不想再问了。吸了一口郁闷地呼出,咬着烟凑过去给他点。

    这是副赏心悦目的构图。他将自己的火星送到另一个人嘴边,一闪,冒了烟,便传递过去。

    文颂进来时打眼一看,还以为两个人在接吻,愣在不远处,拿手指围成个取景框比划,谨慎地眯起眼观察情况。

    是亲了还是没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