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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鳞坚硬无比,用刀子是割不断的,唯有将刀锋逆着龙鳞生长的缝隙切入,连同血肉一起拔下来。

    小毡子按照玄龙所说,刀尖对准玄龙背上的龙鳞撬进去,刀刃入肉的瞬间,玄龙身形绷紧,泛着冷香的血流顺着刀刃淌下来,落在小毡子握着匕首的白嫩指间。

    “寒……寒公子……流血了……”

    玄龙额角渗出冷汗,哑道:“嗯。”

    “继续吧。”

    小毡子原以为这拔龙鳞就和剪指甲似的,毕竟玄龙说得那样轻巧,谁知道是会流血的。拔龙鳞,分明就跟拔指甲差不多,这满背的龙鳞要是都拔了,还能活吗。

    他哭丧着脸道。

    “奴才、奴才不敢……”

    “若是皇上知晓了,会杀了奴才的。”

    玄龙早起时发着高热,浑身虚乏无力,扶着床侧站了那么会儿功夫,便有些撑不住了,只希望小太监快些动手。

    “不会的。”

    “是他亲口,说要的。”

    “你快些……我有些累了。”

    这才刚醒怎么就累了呢,皇上好端端为何要拔那么多龙鳞,就算是为了救皇后,也不用一下拔那么多吧……小毡子红着眼,抖着手重新下了刀。

    “寒公子,您若是受不住了,便说一声,奴才好轻些……”

    他都开始说胡话了,刀子既已下去,哪里还分轻重,玄龙痛得神智模糊,也跟着应。

    “嗯。”

    龙鳞一片片地剐下来,逐渐填满事先准备好的黑漆小木箱,从前都用巴掌大的木盒装,这回要一百片,自是要用大些的。

    护着玄龙后腰的龙鳞已被拔光了,缺少鳞片的皮肤直白地袒露出嫩红的血肉,血流不尽般渗透了玄龙的亵裤,顺着他的裤脚滴落,在地上积成一滩。

    玄龙原是站着的,到后面忍不住跪坐到了地上的血泊里,他全程没怎么出声,只呼吸重了些,趴在床沿,很低很低地问。

    “还有多少……”

    小毡子满手鲜血的样子犹如刽子手,哭得满脸泪:“寒公子,才拔了四十片。”

    “还是算了吧……这么些应该够了的……”

    玄龙脸颊枕着自己小臂,许是血流多了,便有些冷,愈发想睡了,微不可闻地催促道。

    “……再快些吧,我还撑得住。”

    “寒公子……”小毡子哭得浑身抽搐。

    一百片龙鳞拔完的时候,玄龙还有意识,他叫小毡子去寻些纱布来,替他将后背缠绕起来,纱布裹了一层又一层,但不多久就被温热的液体浸透了,一朵一朵刺目的海棠花合成一片,充斥满整个削瘦的背部。筆趣庫

    小毡子说要去寻太医,被玄龙叫住了,去了也没用。玄龙自己爬上了床,沾到枕头就要睡,小毡子问他要不要用早膳,玄龙说不饿。

    受了那么重的伤,哪里吃得下东西。

    原还能趴着睡,如今怀了孩子,肚子大了,是趴不得的,玄龙仰躺在床上,身下明黄的褥子绽开暗红。

    小毡子进宫那么多年,见过些犯了错被棍仗活活打死的宫女太监,可没有一次感到这样揪心,他私下听陈岩说起过玄龙与燕鸢相遇的种种,这时候就越发伤心,握住玄龙苍白的手腕,轻晃道。

    “寒公子,您别吓唬奴才,您别睡……”

    痛到麻木的时候,便没什么感觉了,只是很累,很累,很想就这样一睡不醒,将那些困顿痛苦的种种都遗留在世间,轻轻松松地离去。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玄龙双目沉沉地瞌着,说话的时候唇部几乎没怎么动:“放心吧……我不会死的……”

    至少在孩子出生前,在将槲乐平安送出宫前……不会。

    燕鸢下了朝便回了乾坤宫,脸色如同离开时那般臭,仿佛有人欠他几百座城池似的,正要进门之际,小太监从门边出来,跪在他面前挡住他去路,哑着嗓子道。

    “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燕鸢垂眸倪他一眼,冷道:“起开。”

    小毡子红着眼从身后取出个黑漆木箱,垂着头,举过头顶,将箱子递给燕鸢。

    “皇上,寒公子让奴才将此物交于您。”

    陈岩上前接过木箱,双手呈给燕鸢,燕鸢就着陈岩的手掀开盖子一看,瞳孔骤然缩紧。

    浓郁的冷香味从箱子里弥漫出来,墨色的龙鳞杂乱地堆满了木箱,大多龙鳞的根部还连着参差不齐的血肉。

    从前玄龙将龙鳞交于燕鸢的时候,都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如今他道行尽失,已没有能力施个法就将龙鳞清理干净,于是那血淋淋的鳞片看起来无比触目惊心。

    燕鸢就是逞口舌之快,没想到玄龙竟真连拔了一百片龙鳞,方才的怒火刹时被不安取代,燕鸢想起玄龙大着肚子的模样,绕过小毡子就要进门。

    小毡子也不知从哪里来的胆子,当即挪动身子挡住他。

    “皇上……寒公子,说不想见您。”

    燕鸢面色发黑:“你说什么?”

    小毡子眼眶发酸:“寒公子说……他不想见您,叫您以后若无要紧事,便不要来寻他了,您已有皇后,有些事情,终究是不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