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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门最终还是合上了,燕鸢被挡在外头,他跪坐在地,垂着头,微不可闻道:“你不要我……我怎么活……”

    月色渐华,北赤赶到时,殿外只余燕鸢一人,凄冷冷的。

    出门前分明是叫仙娥精心打扮过的,不想才这么会儿的功夫,就完全变了样,矜贵的银袍上血和尘土混在一起,刻意染黑的长发弄得灰扑扑的,血从额头上的伤口淌进眼中,同别人不要的破败人偶没什么区别。

    北赤走到他身边,弯身扶他,沙哑道:“帝君,回去吧。”

    燕鸢虚晃着站起,被北赤扶着下了台阶,他的魂没随着身体一同起来,怔愣愣的,走了几步就栽倒下去,再没起来。

    “帝君!!”

    当夜东极殿又是一番大动干戈,数位医仙忙里忙外,替燕鸢制药、疗伤,折腾到半夜才结束。

    他醒着的时候没有一刻不感到痛苦,昏迷不醒于他而言反倒是件好事,要是能自此长睡不醒便能永远解脱了,可惜曳灵不会让他死,燕旌不会让他死,医仙殿的每位医仙亦不会允许他就此陨落。

    几日后,燕鸢醒来时发觉眼睛竟能感觉到光了,虽还看不清东西,但已能隐隐看出个模糊的轮廓。

    听曳灵说,是燕旌从一位隐居在凡间的远古上神那里,求得了让他缺失的五感逐渐复原的方法,一同带回的,还有一小瓶据说喝下便能忘却痛苦的汤药。

    至于修复帝星之法,却是未能寻到。

    逆天而行,怎可能会落得好下场,寻不到才是正常的,可身为人父,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儿在绝望中死去。燕旌回来交代了些事情,来不及同曳灵神君温存,屁股还未坐热便带着心腹再次出发了。

    寻不到修补帝星之法,燕鸢最多只剩百年,必须抓紧时间。

    倒是燕鸢本人并不在意自己还有多少时日好活,他原嫌百年太少,眨眼就过完了,不能同玄龙在一起久些。如今却嫌百年太长了,长到他清醒着的每息都像煎熬,他甚至不太乐意自己的眼睛恢复光明,他害怕见到玄龙同别的男人的在一起的模样。

    仅有的希望被大火燎成灰烬,风一吹,就什么都没有了。

    燕鸢静静靠在床柱上,望着窗外的光发呆,他的视线还没办法聚焦得很好,显得有些涣散,曳灵进来的时候,他通过身形认出了对方,就是没有任何反应,谁来都是如此。

    曳灵端着一只碧绿的玉茶碗款步而来,在床边坐下,腾出一手,握住燕鸢置于被褥上冰凉的右手,垂眸叹道。

    筆趣庫

    “鸢儿,回头吧。”

    “莫要再执迷不悟了……”

    燕鸢的耳朵也能听见一点点了,他模糊间听到曳灵叫他回头,可是他回不了头了。

    五万年前从爱上玄龙的那刻起,他便没法回头了。

    不是不想,是做不到。

    燕鸢不回话,曳灵也不逼他,抓着他的手继续往下说:“阿执虽在玄龙那里过得不错,但他毕竟是随你长大的,心中还是念着父皇,昨日见到我时红着眼问了我好几次,说想父皇,父皇为何还不来接他。我用你公务繁忙作借口搪塞了过去,可总用这样的理由,终归不妥的。”

    “你就不想见见他吗……”

    听曳灵这样说着,燕鸢望着窗外的眼无声红了。他听见孩子,是有触动的。

    只是他现在这个样子,本就狼狈,若见到孩子再失了控,只会让阿执伤心难过。他同玄龙、同孩子,都是相见不如不见。

    罢了,罢了。

    “父君知你觉得亏欠,不惜毁掉自己,也要求得与玄龙百年相好,想尽力去弥补过错。可玄龙如今既能与祸儿两心相许,便代表他早已释怀,你何不放下过去,重新开始。”“你还年轻,待你父皇寻得修复帝星之法,你的寿命便能恢复到与天地齐长,往后难保不会再遇至爱。”

    “鸢儿……听父君的话,喝了药,好好睡一觉,明日起来,便不会再痛了。”曳灵摊开燕鸢的手,将玉碗放到他手心。

    玉茶碗中装的便是那喝下就能忘却痛苦的汤药,不仅能忘却痛苦,还会忘掉情爱,忘掉他与玄龙过去的一切,这药的名字十分好听,叫‘从头来过’。

    燕鸢无动于衷地将手抽回来,自嘲地笑道:“什么亏欠、弥补……都是孩儿意图接近他,所寻的借口。我何曾有那般伟大,我向来是自私自利,做了再多事,不过是想同他在一起,想同他回到万年前,回到万年前我与他还相爱的时候,我就是贪图他的爱。”

    “可是他连怜悯都不舍得给我了……父君,我没办法从头来过。”

    “若要我忘记他,忘记他的姓名,忘记他的模样,那孩儿宁愿现在就道陨身消……如此这般,也算从头来过了吧。”

    自燕鸢醒来起,曳灵便在劝他饮下这‘从头来过’,次数加起来不下五回,回回都是同样的结果,让曳灵心如刀绞,双目垂泪。

    这‘从头来过’必须得饮药之人心甘情愿忘却故人,喝下才能起效。否则不但无效,还会适得其反,使饮药之人患上离魂症,变得痴痴傻傻。

    若非如此,曳灵真想施法将燕鸢弄晕,强行将药喂进去。待燕鸢一觉醒来,他便能得到一个同从前一样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孩儿。

    可惜他不能。

    “你就狠狠心,将药喝了,明早起来一切便会好起来了,父君从未求过你什么,今日父君求你,留自己一命,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给自己留条活路。”

    “鸢儿……”

    曳灵素来要强,燕鸢哪里听得父君这样低声下气地求自己,他是绝不能忘掉玄龙的,只能选择做个不孝子,幸好曳灵腹中有子,膝下有乖孙儿,日后不至于寂寞。

    父皇也会永远陪着他。

    燕鸢撑着床躺下,背过身去,合上眼道:“父君不必说了,孩儿累了,您身子不便,无事便不用常来看孩儿了。”

    “保重身体。”

    曳灵不敢将他逼得太紧,吸了口气,哑道:“好,你不愿喝‘从头再来’,父君不逼你,可是疗愈身体的灵药你总要喝,你这般不吃不喝,整日将自己关在寝宫,父君如何能放得下心。”

    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