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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撩人,靠近皇城南墙的一处深宅大院,老种相公种师道躺在床上,正在闭目养神。 

  岁月无情,这位西北种家军的当家人,大宋朝廷的擎天柱,如今已是白发苍苍,垂垂老矣。

  早年的年少轻狂,金戈铁马,刀枪弓弩之声远去,如今英雄迟暮,不胜唏嘘。他为大宋奉献了自己的一生,到了古稀之年,却仍要面临异族入侵、山河破碎的厄运。 

  残月如沟,夜色深沉,万籁俱寂之下,久卧病榻的老将,心头竟然无比的苍凉。

  终种师道一生,为大宋鞠躬尽瘁,满门忠烈。家中的四个男丁,两儿两孙,皆已为国捐躯,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旦驾鹤西去,也只有侄子给自己尽孝了。 

  师从北宋大家张载,承祖荫袭爵,十年寒窗苦读,以科考成为大宋文官。做原州通判时,讨论律法得罪了奸相蔡京而被降职,后又被诬告“侮辱先烈”,被官家“屏弃十年”。经多年不懈努力,才爬上武功大夫、忠州刺史的位置,开始掌控怀德军。 

  大小数战,喋血沙场,屡次抗击夏人入侵,先是在葫芦河大败西夏军队,俘获西夏骆驼、牛马数以万计。后统帅陕西、河东七路大军,八日攻克臧底城,居功至伟,官家赵佶也对自己青睐有加。 

  只因政见不同,又被童贯弹劾,失去右卫将军的职位,赋闲回家,归任保静军节度使后,再遭人诬陷,效仿起了五柳先生陶渊明,守拙田园。 

  女真大军南下,铁骑纵横驰骋,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自己被赵佶任命为京畿河北制置使,抗击女真大军。在自己的死命抗击下,女真大军在洛阳寸步难进,隐有后退迹象!

  可惜官家被女真人吓破了胆,赵佶将皇位传与太子赵恒,自己做起了缩头乌龟。赵桓召西军入京勤王,尚书右丞李纲亲自下城迎接,自己被任命为检校少傅、宣抚使,统管所有勤王兵马,对付金军,宋兵士气为之一振。 

  女真人无奈撤去,老将的心里却无一丝轻松之意,反而是乌云盖顶,忧上心头。 

  种冽端着一碗药进来,看到伯父在闭目养神,便轻轻转身,想要出去,让伯父好生歇息。

  自勤王以来,身患重病的伯父,已经好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冽儿,把药端过来,免得再热一道。”

  种师道却是睁开了眼睛,轻声咳嗽了起来。 

  种冽赶紧上前,扶起伯父,种师道喝了药,指了指旁边道:“冽儿,你坐下,咱们爷俩说会话。” 

  种冽在一旁坐下,轻声道:“伯父,你感觉身子如何,好些没有?” 

  种师道苦笑了一下,轻声道:“咱们种家人,世世代代都是厮杀的汉子,谁身上没有刀创箭伤。我这都是老毛病,不相干的。” 

  种冽点头道:“没事就好。伯父,如今番子已经退去,我看你依旧愁眉不展,却不知这是为何?” 

  “我和那金国使者王汭见过面,此人尚有良知,他闪烁其词,伯父却听得明白。金人一定会再度南下,灭宋已是金人国策。伯父上书,请求陛下迁都长安,暂避番子锋芒,却被朝中士大夫嘲讽,说伯父是怕了番人。”

  种师道眉头紧锁,摇摇头,脸色铁青,显然内心忧虑至极。

  “陛下以为与番子议和,便可保大宋平安,岂不知女真人狼子野心,灭大宋之心不死。朝廷如此反复无常,早晚大祸临头!” 

  种冽呆了一呆,点头道:“番子如今得志,知我中华糜烂不堪,自是益轻我朝。金人秋冬必倾国复来,御敌之备,当速讲求,否则,灭国之祸不久矣。” 

  种师道长叹一声,跟着剧烈咳嗽起来。种冽慌忙上前,帮种师道拍了好一会,种师道才缓了下来。 

  待平静下来,种师道才继续道:“国势艰难,凭一人之力难以改变天下大局。一旦河东失守,陕西沦陷,河外三州孤悬,西军面临夏、金两国夹击,金人取之,易如反掌。” 

  种师道在侄子的搀扶下,下床站起身来,蹒跚来到窗前,气喘吁吁,坐了下来。

  “对了,冽儿,我让你打听的事情如何?”

  沉默了一会,种师道突然问道。

  种冽愣了一下,随即脸上一红,点头道:“伯父,孩儿已经打听的清楚,确实有十几个番子,被两个汉人所杀。番子因此血洗了通许镇,杀死了不少百姓。如此看来,确是那二人所为。” 

  “两个人杀死十几个番子,当真是英雄年少,血气可嘉! ”

  种师道感叹道:“这二人武功必然高强。若是我所料不错,那个高些的年轻汉子定是个高手,恐怕你也不是对手。” 

  种冽点头道:“伯父所言甚是。此人骨骼粗大,双目有神,臂膀怕有千斤之力。只可惜此等好汉,埋没于乡野之中,实在可惜!” 

  种师道沉思了一下道:“当日这二人曾说,他们是大莘店翟兴兄弟的乡里。翟氏兄弟二人我都认识,如今番子退去,左右无事,你到河南府跑一趟,找一下这个年轻汉子,邀他加入种家军,多高的职位都不在话下。” 

  种冽大吃一惊道:“伯父,为一个乡间汉子,是不是太有些多余?两军对垒,凭的是号令三军,个人作用实在渺小!”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