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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一章如烟花寂寞

    有些东西就像烟火,****裸地怒放,****裸地寂寞,****裸地伤怀。

    夏原坐在病房的沙发上,拿起何如初的手机玩游戏,一连勇闯数十关,早破了她的记录,十分得意,正打到精彩处,蓦地提示电量不足,自动关机了。他悻悻地扔下,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拉开窗帘,看着窗外,重重吁了一口气。灯光映着雪光,莹莹发亮,下面有几排长椅,空落落的一个人都没有,不时有烟火在半空盛放,耀眼的光和热之后,渐渐黯淡下来。此情此景,在除夕夜的病房里,有一种清幽冷寂的璀璨热闹。雪似乎停了,路上静悄悄的,只看见天地交错的一片白和青,无限延展。楼下半天没一个人影,可见大家都回家吃团圆饭去了。耳边只听见风吹动横条的声音,并不大,窸窸窣窣作响。夜深人静,连风都息了。

    他转头看她,她那长长的头发落下来,遮住半张脸,露出秀挺的鼻和小巧淡薄的唇,唇色略带苍白,眼睛因为闭着,越显得睫毛浓而长,随意翘起来,像停在水面上的一群蝴蝶,扑哧扑哧挥动翅膀,不时动两下。脸上不正常的红色渐渐退了,呼吸也均匀绵长起来,气色没先前那么难看了。他顺手将滑过她脸庞的头发撩在她耳边,动作轻柔而细致。一直奇怪,明明是这么娇小、温吞吞的一个人,头发偏偏长得又粗又黑,如海藻一般,极具个性。

    她睡着的样子安静甜美,却不老实,先是皱着眉头翻了个身,然后右手又横过来压在枕头上。他轻轻把她的右手挪开,放在她的身侧,低头却看见她左手上的戒指,钻石的冷光在灯下幽幽闪过,像深潭里的寒水,使人身心一凉,时时提醒他,她已经获得幸福。

    他咧嘴对着空气笑了笑,心境难免有些惘然。手指缠绕上她的长发,似乎这样便与她有了牵连……他就这样坐着,隐隐听见锣鼓之音,铿锵有力、喜庆热闹,大概是春节联欢晚会开始了。她跟他,在除夕无人的夜里,还能静静待上一段时间,那么,够了,此生也没什么遗憾了。

    夏原向来豁达得可爱,从不无故寻愁觅恨。

    他和韩张不同,如果说韩张是一个乐观的人,那么他一直都是个热闹的人,热闹地说话,热闹地做事,热热闹闹地活着,难得有安安静静的时候。可是此刻,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彼此的呼吸微不可闻。周围万籁无声,走廊上偶尔有脚步声踢踢踏踏走过,越显得房间里宁谧如水。他忽然觉得有点儿伤感,因为他知道,这样千金难求的时刻正一点一点消逝,以后永远不会再有了。他的心有一点儿沉,却不哀伤,因为悼念的是自己,祝福的还是她。

    随着何如初的醒来,他的这点儿伤感很快就不见了,他又变得热闹起来,嚷嚷:“渴了没?我向护士要了杯水,还是热的。”她用另外没打吊针的手握紧杯子,一口一口吹着,小心喝着,笑着说:“你怎么向人家要的?”夏原做了个魅惑的笑容,眼睛放电说:“凭本公子人见人爱的魅力。”自己再有魅力,放在她身上,却不管用。

    她笑着说:“我只知道国宝人见人爱,莫非你是国宝?”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得意扬扬地点头说:“那当然,跟国宝差不多。”何如初的右手在被子上大力拍了一下,大叫说:“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竟是熊猫!”夏原故意装出狰狞的样子,要掐她脖子,“今天倒被你给耍了!”她笑着四处乱躲,说:“风水轮流转,你也有今天啊,向来只会打趣我,真是解气!”

    两人笑闹间,夏原一眼瞥见药水滴完了,忙出去喊来值班的护士小姐。拔了针头后,何如初右手用棉花压着左手的血管,跟在夏原后面走出来,一出医院,何如初就抖着身体说好冷。夏原赶紧打开车门,将暖气调大,脱下大衣盖在她身上。何如初整个人包得跟粽子似的,缩成一团,叹气说新的一年竟然在医院里过了,真不是好兆头。

    他转头看了看外面,笑着说:“不晚不晚,回去还能吃上年夜饭,时间早着呢。你瞧我们俩,孤孤单单的,多可怜啊,不如凑在一起过年吧,好歹有个伴,省得闻见人家的饭香,馋得慌。”

    她明白他的好意,怕她一个人过年凄凉,便笑:“你哪是一个人啊,你不得回家过年吗?我也要回家去,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呢。”夏原可不是一个人漂在北京,家里恐怕还等着他吃年夜饭呢。

    夏原知道她还一心等钟越回来呢,张了张嘴,一时半会儿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一路默默送她到楼下。因为何如初刚打完针,烧是退了,但是身体还虚弱得很,他便扶着她回去。她低头胡乱翻包,说:“不知道钥匙搁哪儿去了,不会没带吧?”夏原跟着凑过来看,“你慢慢找,别急--”

    两人正挨在一处说话呢。门从里面开了,钟越出来,见了他们这样,脸色立即变了,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他极力压着满腔的妒火,淡淡地说:“回来了?”他等了她一晚上,手机又打不通,早已不耐烦,更何况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何如初见了他,又惊又喜,完全顾不上在一旁的夏原了,冲过去抱住他的腰,又蹦又跳,“你回来了!”说着说着,想起这两天自己一个人病恹恹的,过得着实有些凄惨,眼圈儿便红了,喉咙竟然有些哽咽。

    钟越见她这样,暗暗叹息一声,哪还生得起气来,顿时心生怜惜,知道她大概是受什么委屈了,摸了摸她头发,哄她说:“好了好了,外面冷,进去再说。”拉她进来,又对夏原点头,请他也进来坐会儿。话说得客气,神情却冷淡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