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第五十章他需要一个人听他倾诉

    原来只是这样啊,原本有所期待的心顿时变得空落落的。因为她正好在,所以就让她来了,是不是呢?

    钟越那天在海洋馆门口离开后回了趟公司,哪知道当天晚上因为临时出了点儿事,忙了大半个通宵,回去后倒头便睡。第二天一醒来,便想着去找何如初。哪知道敲了半天门没有人应。隔壁的阿姨探头出来,见又是他,忙告诉他说:“小何不在,一大早见她提着行李箱走了,挺急的样子。”

    他顿时面无人色,万念俱灰。她又这么一声不响地走了吗?这一去要多久?十年还是二十年?一而再,再而三这样离开,到底将他置于何地?这个沉重的打击令他彻底倒了下去,怎么努力都恢复不过来。

    孟十见了他,吓了一大跳,问他气色怎么这么差,整个人跟熄了火似的,黯淡无光。他闭着眼睛说:“我累了,想要回家。”丢下所有的事,回美溪去了。他在一段无望的感情里挣扎了八年,明知出不来,还是一头钻进去,怎么会不累呢?他觉得整个人身心疲惫,此时此刻只想回家去。

    钟奶奶两年前因为胆结石做过一次手术,身体变得很差,瘦得全身上下跟芦柴棒似的,不得不以轮椅代步。钟越本来要接她到北京住的,老人家不肯离开故乡,于是请了细心可靠的保姆照顾。平时因为忙,只有过年过节才回来,常常是早上来,晚上就得走,很少留下来过夜。

    钟奶奶见他回来了,非常高兴,挣扎着站起来。

    他忙迎上前,扶住她,说:“奶奶,你身体不好,还是坐着吧,我陪你说说话,有什么事跟王婶说一声就行。”钟奶奶在他搀扶下坐到软椅上,摸着他手说:“孩子,你回来了,奶奶心里真是高兴。”说着抹了抹眼角的泪,又咳嗽数声。

    钟越忙端来水,保姆赶紧递药过来,说:“奶奶,该吃药了。”钟越便小心翼翼地喂奶奶吃过药,问起饮食起居等事,病有没有起色。钟奶奶不耐烦地说:“我这把老骨头,迟早要走的,早去早好,天天跟药罐子似的,省得受罪!我唯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的事。你以前忙着事业,现在总算稳定下来,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了。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一心想着看你成家立业,所以才咽不下这口气,不然早撒手走了。”说话间咳嗽了三四次。

    钟越默不作声,端茶递水,拿其他话岔开。钟奶奶叹气,“以前你带来的那个小姑娘倒好,既然没能在一起,只能算了,姻缘各有天注定,强求不来的。我知道你面上冷冷嘴上不说,骨子里其实最长情。但是,有些人偏偏有缘却没分,你总要看开才是。”自己孙子心里想什么,钟奶奶多少知道一点儿。今天头一次把话挑开说,也是怕他蹉跎下去。还有另一层顾虑,就是想着自己没多少日子了,现在不说,只怕就没机会了。

    钟越好半天才说:“奶奶,你不用担心,总会有的。”不是他故意不孝,可是既然要找,总要找一个中意的。他不想敷衍自己。这些年过去了,生命中的人来了又回,却始终找不到想要的那一个。

    晚上吃了晚饭,一个人回到原来的房间,熄了灯,对面是一带新建的高楼,隐隐约约透出灯光,迷迷蒙蒙的。听着窗外哗啦啦的风雨声,又浓又长的黑夜显得孤寂凄凉,不由得觉得分外难挨。冰冷的雨溅到窗台上,一滴又一滴,无穷无尽,绵绵无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声音小了,他一个激灵从梦中醒来,原来刚才竟趴在桌前就这么睡着了。

    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半,不知道为何,总不安心。刚才似乎做了个梦,梦见奶奶跟他说话,也不记得说了什么,还要问时,就醒了。于是出来,敲了敲门。王婶迷迷糊糊爬起来,问他有什么事。他说:“我奶奶晚上睡得还好吗?有没有咳嗽?”王婶让他进来,“没听见咳嗽。”

    钟越这才略微安了安心,探头往床上看了看,闭目靠里仰躺,被子盖得严严实实。他要走时,突然反应过来,手探到妈奶奶的鼻间一探,竟全无气息!

    老人家一向多病多灾,身体本来就不好,离开也是早晚的事;何况是寒冷的冬天,又是夜里,凌晨时候最容易走;更兼钟越回来,就是死也无憾,觉得万事了无牵挂,心里一松,就这么去了。

    王婶见他人跪在地上,一头磕在床沿,泪如泉涌,额头破了也不知道。一时吓到了,仔细听了听心脏,才知道是去了。王婶终究是有年纪的人,经历过生死大事,忙拉开他说:“快别伤心,你奶奶见你回来,安心去了,寿终正寝,这是人生最大的好事。何况唯一的一个孙子正好在床前送终,更是难得。人要是像钟奶奶这样,一生才算是尽善尽终、圆满无憾了。”连声安慰他。

    钟越哭了一通,心里缓过来,坐在地上瞪着双眼直发呆。王婶忙劝他节哀顺变,又说:“人老了,总是要去的。奶奶的衣服、遗像,还有棺木等一应东西都是提前就准备好的。如今不土葬,没过去那么多讲究,但是装殓、停棺、超度等事还是要的,这些事都要仰仗你来做呢,先得保重自己。你总要让奶奶走得安心啊,别哀伤过度,弄坏了身子。”

    一时间邻居知道了,都过来帮忙。厅堂上摆了遗像,设了香烛、炉鼎等事。钟越跪在前面先磕了头。天亮了,亲戚朋友前来吊唁,他跪在旁边回礼。钟家的亲朋少,并没有很多人来,倒是街坊邻居都来上了香。王婶端了碗粥过来,让他先吃饭,再忙其他的。

    他坐在厨房的桌子边,瞪着碗里的粥发呆,一点儿食欲都没有。心想,这下自己真是一个人了,形单影只,茕茕孑立。嘴里泛苦,像吃了黄连,心里麻麻的,空茫茫失落落,仿佛不知道痛似的。一个人不知道坐了有多久,也没人来找他,他就那样一直呆坐着,不声不响,不言不语。直到电话惊醒了他,他以为是亲戚朋友打来安慰的,淡淡应了一声,没说话。

    何如初喊了一声:“钟越!”声音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钟越待知道是她,心里反而十分平静,听她声音似乎在哭,便问:“你在哪里?”她抹了抹眼泪,说自己回家了,还强调是在上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