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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缓缓步上回廊,她仍能感觉到身后的注视。想是李夫人就倚门而立,看着她远去。

    心口“扑通扑通”的跳着,她压不下心头那股欢喜。

    这样的对话,原不在她的预料之中。任她再高看自己,也从不曾想过自己会在立嗣一事上,对林华清有什么帮助。可是偏偏世事就是如此奇妙,竟让她在相国寺中无意撞见了李夫人。而且,又和李夫人有了那样听似有些荒唐的对话。

    之前两家王府为了拉拢赵国公,下了多大的心力,却都未曾真的有所建树。却不曾想,今日李夫人竟当着她的面,明明白白,毫无掩饰地说出倾向恭成王世子的话来。

    虽然李夫人不是赵国公,可是在某种程度上,却也代表着赵国公的态度。如果不是赵国公有所示意,她万万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所以,于清瑶对李夫人刚才那简单直白的表白,毫无疑心地就信了十分。甚至还大着胆子,婉转表达了成王世子的善意。

    虽然两个女人,看似都只在说自己的话,可是无形中,却又分明是两个阵营的试探与整合。

    应该快点告诉华清的。如果他知道赵国公的意思,一定也会很开心。

    心中欢喜,连脚步也是轻快的。于清瑶走出精舍,快步向园中奔去,还没见到沈秀娘一行人,却远远地听到一声厉喝:“你真是沈姨娘?”

    脚步一顿,于清瑶不由扬起眉来。这声音,她听来好生熟悉……

    啊,是三嫂沈盈盈。突然间,她想起刚才李夫人那一句“你陪着老夫人来上香”的话来。难道,她刚才的话不是指她与娘,而是……

    心头狂跳,她觅着声音,快步向前。才拐过一丛花木,就看到菊花丛畔的人们。

    那一片菊花,开得极盛,虽不过是寻常的黄花,可连成了片,看起来就格外的壮美。

    而此刻,一片菊花中,却是对峙着三方人。右边,是被五儿扶着的沈秀娘。只有她们两个,也不知王盛跑去哪儿了。左边的,却是刚才才分开的白氏和叶吟霜。白氏挺着腰,仰着脖子,刻意把姿态放得极高。而她身后的叶吟霜,却是失魂落魄般牵着白氏的衣角。

    若单只这两边对峙也便罢了。偏偏在不远处,又有数人,正冷眼瞪着两边。站在最前边的可不正是刚才说话的沈盈盈?而在沈盈盈之后,却是被锦惠扶着的田氏。

    此刻,田氏的一双眼看看沈秀娘,再看看白氏,毫不掩饰怨恨之意。虽然因为久病才愈,精神不振,可是那眼神却格外的凌厉。

    远远地看到这边的情形,于清瑶已皱起眉,暗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是她思虑不周,明知道是初一,相国寺中必会香客如云。却未曾去想万一真的在这里遇到熟人怎么办。总以为相国寺那么大,怎么可能就会撞到呢?却偏偏今天先是碰到白氏母女,接着是李夫人,现在更是直接撞到田氏等人。还真是——热闹了

    田氏与沈秀娘的恩怨,就不提了。偏偏这会儿又有个白氏在旁。对白氏而言,田氏虽是亲家,可却也是杀女仇人之母。而对田氏而言,白氏却是生生毁了他们于家的罪魁祸首。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又怎么会有好眼色呢?

    不再停顿,于清瑶快步走近,在众人闻声转目看向她时,笑着向田氏施了一礼。

    “母亲身子大好了?居然有这样好的兴致来相国寺上香。”

    田氏眯起眼,目光落在于清瑶微隆的小腹上,过了一会儿才沉声道:“我听说你有了身子,还想着你该是好好呆在家里养胎。却不想,你竟是这样不知爱护身体,带着来路不明失到处乱冲乱撞的……”

    于清瑶目光微闪,眼角瞥见在田氏面前习惯性畏缩的娘亲,心里泛上一股酸涩。她正待回话,那头白氏已经插嘴道:“什么叫来路不明的人呢?人家叶太太带着的可是自己的亲娘我们老家可一向有这样的讲究的,这女人怀孕的时候,还是亲娘来探望,才能让孕妇心情舒畅,胎神安稳。”

    仰着头,看着田氏抿起的嘴角,难看的脸色,白氏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见田氏冷眼瞪向她,她更是直接冷笑道:“这有些人嘛,就要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安乐侯府的老夫人,而只是个获罪的民妇了还摆什么侯府夫人的架势给谁看啊呦,对了,老身可还是身有敕命的命妇呢当着你们一干民妇的面,可是真真高了一等……”

    说着话,白氏得意地晃了下脑袋。那得意的模样更让田氏面沉如水。

    可偏偏,虽然白氏话说得难听,却也的确是事实。在场的人里,连同于清瑶在同人,还真就是白氏的身份最高了。

    白氏只要一想到这儿,就憋不住地乐。连带着,心情也大好,尤其是看田氏脸色难看,她更是特意地要帮着于清瑶说话,只为着好好气气田氏。

    “叶太太,你这是从精舍那头过来?敢情刚才包下精舍的人就是你?可真是,为了你母亲,想是花了大价钱的吧?不过这事儿做得却不妥。精舍中那么多间院落,你总不能间间都包下来,让旁的人都没了去处啊”

    瞥见田氏的面色更沉了几分,就连沈盈盈都瞪着自己,于清瑶心里一想,就明白过来。不慌不忙地笑笑,她淡淡道:“伯母却是误会了,包下精舍的人不是我,而是国公府的李夫人。”

    她的话才说出口,沈盈盈已经挑起眉,“是国公府的那个妾?这还真是,府里头没个夫人做主就是不成,连个妾都敢在外这么嚣张,岂非败坏了国公府的名头”

    听似在责备李氏,可是她的眼角那么一瞥,几人都知她其实是在说的哪个了。

    叶吟霜原本伶俐无比的一个人,可是现在明明听到沈盈盈指桑骂槐,就是在说她,却仿佛根本就没听懂似的,连眼神都是木然的。

    于清瑶奇怪地瞅了眼,心想也不知白氏刚才同她说了什么,竟连半分火气都没了。刚才可还对她满腔怨意呢,现在竟是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不过这会儿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脚步微错,挡住了沈秀娘,看着田氏,温言道:“母亲,可是上完了香有些倦累?这会儿精舍里想是不能进去了,不如转去园那头的禅院休息吧,我打发人去唤知客僧来可好?”

    她不想把事情闹大,可偏偏田氏冷眼看着她,却是一声冷哼,沉声道:“这做妾的,就要有做妾的规矩早些年,可都不是这样没规矩的……看来,人真的是要时时教导才好”

    于清瑶皱起眉,还未说话。沈秀娘已上前一步,“夫人,是奴……”

    不容沈秀娘卑躬屈膝,于清瑶已经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娘……”摇了摇头,她看着面露怯色的沈秀娘,淡淡道:“娘,你忘了现在自己已经不是六年前的那个自己了……”

    沈秀娘默然,眨了眨眼,就没有再对着田氏矮下身去。

    田氏气得脸色发青,“清瑶,你就是这样尽孝道的?”

    于清瑶抿唇微笑,柔声道:“是女儿错了,寻回亲娘,竟忘了向母亲禀告,实在是女儿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