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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声渐隐,流云渐缓,天空渐晴。

    人群分开,一个少年来到场间。

    在这里,没有多少人认识他,但谁都知道他头上的冠冕以及锦衣上的龙纹意味着什么。

    果真如传闻所言,大瑄现任皇帝陛下只是一个舞勺之年的孩子。

    无数道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因为就是这个少年皇帝,在道宗与应天祈登天之后,以最强硬的姿态向太虚宫宣战。

    现在他孤身一人来到这里,是因为与魔教联盟有恃无恐,还是改变了主意?

    王朝清想着先前的战书,看着元吻说道:“王朝重履天南,陛下何必如此?”

    元吻的视线越过他,落在面容慈和的盲叶身上,以君皇的气度认真说道:“你们这些江湖宗派只会借着正道之名勾心斗角、自相残杀,如何能理解道尊的伟大构想?道尊待朕如父如兄,若是他没有回来,你们,都要死!”

    他是大瑄皇帝陛下,代表的是北域众多修行者、百万将士和亿万民众。

    没有李迷提的太虚宫,如何能够抗衡这些?

    “白骨成丘山,苍生竟何罪?”

    盲叶的脸上依旧一片温和,“八百载山河无恙,陛下万圣之尊,既然来了,那便是太虚的客人,还请入殿休息。”

    元吻说道:“朕乃恶客,还是在此为宜。”

    在旁人看来,盲叶长老对大瑄皇帝态度谦和,很可能是在准备妥协或等待新的变化。

    但元吻没有多想,他在这里,便代表着北域亿万军民对不归山的坚定支持。

    盲叶目盲心明,没有再说什么。

    元吻于是不再理会他,来到裴越灵身旁,一手搭着他的肩膀说道:“得想个办法让裴尊主停下来,不然,怕到时候拿不下他们。”

    裴越灵面无表情说道:“你以为他们还有胜机?”

    “也对。”元吻看了一眼天空,嘟着嘴说道,“反正道尊总是要回来的。”

    ……

    ……

    大战后的余息很快散去。

    应天祈抬头望了一眼虚空,然后张开手掌。

    云开。

    无数神光涌入他的身体。

    片刻之后,应天祈睁开了眼睛,眸中星光宁和。

    “高处不胜寒,果然是虚言。”

    应天祈望着乱云涌动的无垠仙庭,神色有些怅然,“如今三界,还有谁是我的对手?”

    一道熟悉的声音随即响了起来:“或许是我。”

    应天祈唇角微弯:“你硬气不减当年呐。”

    那道声音悻悻说道:“哈哈,我就知道除了我,没有谁弄得过你。”

    应天祈说道:“所以,这些年是你一直在帮他?”

    那人说道:“本座可没有兴趣管你不归山那点破事。”

    应天祈说道:“若非知道你无能为力,否则你以为我还会同你和气地说话。”

    那人说道:“仙族都已经亡了,少在我面前摆你那神尊的架子,还不进来见我。”

    应天祈摇了摇头,踏阶而上,须臾之间便进了凌霄神殿,然后看见了那道多年不见的背影。

    那人转过身来,是一个少年模样,容颜极美,眉心一点煞红。

    “好久不见了,摩宣。”

    应天祈开口道。

    “好久不见,老朋友。”

    叫摩宣的少年开口道。

    他是摩宣,幽冥末代魔君,应天祈的挚友。

    在他身后,矗立着一座石像,那座石像的原身是位美丽的女仙,名唤司清,是司涵的族姐。

    摩宣说道:“没想到你真能活到现在?”

    应天祈说道:“你应该知道我睡了多久。”

    摩宣哼了一声,说道:“你有我睡得久?”

    应天祈说道:“好在我们都还活着。”

    摩宣问道:“多少年了?”

    应天祈想了想,说道:“两千四百八十九年。”

    摩宣说道:“是吗?我还以为已经几万年了呢。”

    应天祈说道:“孤寂使然。”

    摩宣看着心爱之人的雕像,摩挲着手中的青花:“在孤寂中体味另一种孤寂,其实我并不孤寂,等多少年都可以。”

    应天祈轻嗯一声,说道:“我等不了。”

    摩宣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应天祈说道:“我要回去。”

    摩宣说道:“你以为你还能回去?”

    应天祈说道:“我当然能回去。”

    “喔,你如何回去?”

    摩宣好奇说道。

    “帮我。”

    应天祈认真说道。

    摩宣白了他一眼,说道:“最后一次飞升为神,你确定要回去?”

    应天祈说道:“她在等我。”

    摩宣说道:“当年天道崩解,世间能活下来的只有你我,你却耗尽修为送你那小情人进入轮回,反过身来却夺了我的寂暝,自己逃到下界去了……”

    应天祈打断说道:“寂暝难道不是你给我的?”

    “哦,是吗?那我可能记错了。”

    摩宣认真说道,“即便借助寂暝,斩破轮回也毁去了你的先天神体,曾经的三界共主神力尽失,再来一次,你确信能撑住?”

    “所谓的轮回不过是道更坚固、更高级的空间壁垒而已。”

    “就算如此,现在的你如何破开?”

    “我知道你有办法。”

    “就算我有办法,给你用了,那我怎么办?”

    “你暂时不会离开,而且你还有办法。”

    “你可知无耻二字怎写?”

    “以后有机会的话,再写给你看。”

    “看来,我确实只能一个人。”

    “你可以去人间。”

    “人间与此都是同等的存在。”

    摩宣望向神像,黯然说道,“不同的是,当年你护住了司涵,我却没能护住她。”

    应天祈看着那座绝美无俦的神像,想起当年那位敢爱敢恨的司清上仙,说道:“她该是无悔的。”

    摩宣神情柔软说道:“我答应过她,永远听她的话,如今她没醒来,我如何带她离开?”

    “你这是死理。”

    “这是我对她的承诺。”

    “承诺便是镣铐。”

    “也是存在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