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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眼又过了十几天,今日已经是腊月三十了,婶娘的病一日比一日好,这几天甚至可以到屋外面走动一阵子,也丝毫不会难过。

    那日赶集回来,我便找机会把和孙大夫的对话原原本本地讲给了婶娘听,婶娘听完,沉吟了好久,才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说道:“相思,不会有什么事吧?”

    “婶娘,你不是跟我说过,为了咱们卢家的脸面,当初娘亲回来的时候,只说我是路边捡到的孤儿吗?反正娘亲已经……而且叔叔又不爱说话,他一向疼我,我的身份,不会被别人知道的。”我宽慰地说着,其实心里也没什么底。有些人的力量不是我们这些蝼蚁一般的小百姓可以抗拒的,只求不要牵连到叔叔和婶娘,他们本就是无辜的,至于我,怎样都无所谓。

    婶娘听了我这么说,虽然也觉得没错,可是心中还有些不踏实,她想了想,说道:“要不我和你叔也说说这事,别害了你。”

    “不要,”我连忙阻止她,“叔是个实在人,嘴虽然牢固,可是心眼太实在,跟他说了之后,只怕他对孙大夫会横眉冷对的,这样可不行。”

    “嗯,那也只能小心些了。”婶娘点了点头,思忖了半响,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是我的错,好端端地干嘛让你去找太子殿下,本来是想让你跟殿下走,你又不肯,如今……”这么说着,她又开始细细地咳嗽,显然是咳嗽得急了,呼吸也急促起来,倒把我吓慌了,忙着起身去找孙大夫,却被婶娘牢牢地抓住。

    “不用,一会儿就好了。”婶娘嘴上捂着方帕又咳嗽了几声,才缓过来,她若无其事地收起方帕,冲我微微一笑,我这才放下心来。

    “好了,既然已经这样,你是我卢家的相思,别人打听什么都没有用。”婶娘似乎是坚定了信念,紧紧地把我搂在怀里,身子有些微微的僵硬,片刻后才恢复往日的柔软。

    虽然说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可是我一看见孙大夫,心里总有些不舒服。也许前世能留给我的东西越来越少了吧,连曾经的冷静、理智、善于伪装、精于算计,这些种种,都被我一股脑地丢回前世,今生的我,只要活得干净。可是此时,我又不得不去虚以委蛇,作态应付。

    幸好这阵子婶娘的身子大好,所以孙大夫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村里的其他人家里帮忙诊治,我又忙前忙后地乱跑,能碰上孙大夫的几率还是很小的,就算是有什么必须要找他的事情,我也都央求青帮我去带话,青虽然冷冷地盯我几眼,可是事情还会帮我办上。

    这么忙碌着,明天就是正月初一了,我笨手笨脚,又短手短腿,好不容易把画好了‘重明’的红纸贴到门上。所谓‘重明’就是一种鸟,形状似鸡,鸣叫如凤,它能驱逐虎狼猛兽,使妖灾不能在人间为害。新年里门上挂上或贴上有这种鸟的木雕或图画,可以驱邪避凶。其实想要讨个好喜庆,也可以杀一只鸡挂在门口,不过这东西太血腥,而且当今的圣上禁断杀生,所以百姓们都不再挂鸡。

    完成了自己的工作,我兴冲冲地跑到厨房,见青正闷头忙活着晚上的送岁饭,忙上前想要帮忙。

    “不必。”青连多一个字都懒得说,就把我撵出了厨房。我在门口发了一会儿愣,然后气呼呼地跑到婶娘的屋子里。

    “婶娘,青他……”我撅着嘴甩着门帘进去,见婶娘正在床头缝补着什么,忙放下自己的话茬,跑过去看个究竟。走近了才发现,是一件崭新的短襦,藕荷色的面,奶白色的底,针线密实,看来不是一时半会儿赶出来的东西。

    “婶娘,这是什么时候做的啊?”我摩挲着细滑的面料,这件短襦从面料到做工都下了功夫,若是婶娘做的,她哪来的时间和精力呢?

    “这件短襦,我入秋的时候便做的差不多了,只不过身子骨不争气,拖到现在才封针,不过还好,不会耽误你明日换。”婶娘将短襦抖开,仔细地端详着,看看确实没什么问题,才满意地笑了起来,还招呼着我。

    “来,快试试,按你以前的衣裳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婶娘直接把短襦往我身上套,嘴角挂着笑容,“我的绣工不好,比不上你娘,只简单地绣些云纹在上面,好在大小合适。”见我穿得合身,她满意地眯着眼上下打量着,再看我的脸时,眼神里多了一抹追思。

    “婶娘,你在想什么?”我爱不释手地摩挲着短襦,想了想,又把新衣脱了下来,抬眼看见婶娘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