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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在百官和宫中的宦官、宫女眼中,李俨炼丹的行为变得更加变本加厉。

    在钟老神仙和吕小神仙帮忙炼丹的同时,他又在全国各地寻找到了更多精于炼丹的道士前来帮忙。钟离权交游广泛,认识的炼丹道士不少,正好让他一一写信前去延请。鼎盛时期曾经有多达三十多个的炼丹道士聚集在一起搞什么“炼丹”。

    这么一来,太液池里面的蓬莱山早已经地方不够了,于是他们又在太液池东侧寻找了大批宫室,作为新的“炼丹室”。

    本来这类实验室不应该在皇家禁苑中建立,但现在李俨并没有掌握大权,他可不愿意让这些东西脱离自己的视线。实验室中研究的东西都是关系到日后整个大唐格局的东西,万一不慎泄露,被什么有眼光的人学去,那就麻烦了。要知道古代的科学虽然理论不怎么样,实践方面可是相当了不起的。有眼光的人也是多不胜举,难保有谁看穿了其中奥秘。

    如此规模宏大的科学研究,当然也得有个名目。要对那些一心想成仙的道士们讲什么科学,讲什么唯物主义,什么无神论,那是不可能的。于是乎,李俨就将他们的科学研究,说成是求仙的一种方法。

    所谓“究物之理以近道也”,说是世上万物,已经包含了大道的奥秘,研究这些东西,也就是间接研究大道的过程。又说那些直接去追求“道”的人,只有极其稀少的天赋极高的人才能够成功。从古到今,也只有老庄二人成功。其他人通过这种方法,很少能够成功。而研究世间万物的奥秘,反而是这些天赋不高的人更加容易成道的一个途径。

    同时还举出了许多传言中已经成仙,而在科学研究中做出过卓越贡献的人。这样的人并不少见。毕竟古代的很多求仙道士,都同时在科学研究中有很大的成就。

    于是乎,李俨主持的晚唐科学研究,就成了“仙学”研究。而由于这种研究跟传统“仙学”的不同,又被称为“新仙学”研究。而那些研究中的物理、化学现象,在那些没有现代科学知识的古代道士眼中也十分神奇,十足的是“仙迹”,倒也让他们更加增添了通过这种方法成仙的信心,于是研究起来也就更加卖力了。

    李俨对这种现象并没有什么不满。因为在科学还不发达的时候,更了便于发展传播,便于让人接受,科学的研究,挂着宗教的牌子,这在后世的历史上是有先例的。西方近代科学最先就是打着神学的幌子进行的。很多科学家同时也是虔诚的基督徒。直到后来,科学的发展彻底戳穿了神学的假面具,科学才开始变得跟神学势不两立起来。他认为在古代的科学研究,也可以按照同样的方式进行。

    当然,这样的情况下,所谓的科学知识的这个“科学”二字,就要改名了。毕竟这些东西原本就是泊来品,在后世历史上中国科学发展远远低于西方的时候,当然没有任何能力修改“科学”的名字,只能被动地接受国外的名字。但是现在嘛,最先进的科学知识、科学实践、科学理论都是在中国进行的,名字叫什么,自然就要由中国人说话了。而在道家之外,儒家也有“格物以致知”的说法,为了跟风行全国的儒学相联系,李俨就给这个“新仙学”取了个“格物学”的名字。后来相关知识传播到欧洲,被称为“Grue”学。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注:为了协调全书风格,从此以后,本书中的科学都被称为“格物学”或者“格物”,技术一词因为其翻译和单字原含义比较符合中国传统语法,使用原称呼不变。)

    随着新仙学也就是格物学研究的发展,那些炼丹道士们都掌握了一定的格物学知识。但是这些知识要么不能直接用在实用方面,要么残缺不全,只有几个掌握了同一知识的不同方面的道士联合起来才能够重现原貌。而其中每一项知识都有一个比较关键的环节掌握在李俨、钟离权、吕洞宾手中。只有极少数通过审核,绝对安全可靠的核心道士,才能够掌握全面的技术。而那些技术的原理,更是极少人能够了解。这些炼丹道士们都着迷于对物质各种性质和物质间各种看起来很神奇的变化反应的试验和研究,没有多少人认识到理论的重要性。实际上,这也是为什么中国古代格物学实践相当发达,而其理论知识却十分薄弱的一个原因。然而这些理论知识,才是真正的格物学发展的基石。

    在掌握了那么多所谓“仙学”之后,道士们为了更快的“成仙了道”,也在李俨的号召下将各自掌握的秘方贡献出来。理由是“仙道无私,有私者必不能成仙”。这顶帽子扣下来,再加上各种神奇现象对他们的吸引力,他们倒也又是心疼可惜又是期待的将自己掌握的一部分秘传知识传授了出来。这倒让李俨得到了好几个现代已经失传的秘方和知识。毕竟格物学的发展是无穷无尽的。后世的现代格物学虽然在绝大多数方面远远超过古代,但是还是有极少数古代已经失传的东西,就算用现代格物学也无法仿造出来。李俨得到的这几条秘方,就有好几个这方面的东西,倒让李俨欣喜不已。

    除了钟离权、吕洞宾二人,其他那些加入了格物学研究核心,并得到了格物学研究理论传授的可靠道士,都在初步掌握这些东西之后,被遣出了宫,在某些山川上隐居,等待李俨的再度征召。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保护他们。几年后全国性的大乱将至,李俨可不想他亲亲苦苦培养出来的大唐格物学先驱,死在战乱之中。

    一头扑在“炼丹”之上,李俨的表现,变得越来越“昏馈”了。他知道现在田令孜掌握大权,眼下又不是夺权的时候,还不如利用田令孜对自己没有防备或者没打算对付自己的时候,大力发展格物学,尽量多储备那些能够形成或者很快形成先进武器的技术。这样一来,等到自己掌握大权,建设装备自己军队的时候,就不用花太多功夫去研究先进武器了。

    然而他的这种种心机,外人岂能得知?不要说别人,就连来鹄都担心他是真的沉浸在“炼丹”、“求长生”当中了。如果不是李俨对他再三保证,只怕来鹄也会为此进谏了。对李俨有较强信心和了解的来鹄尚且如此,更何况别人呢?

    皇帝昏庸,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自然是那些心有异心和那些贪官污吏了。

    就在乾符二年秋七月,京城一带闹蝗灾,自东飞到西边,遮天蔽日,所过之地尽为赤地,草木五谷皆被吃尽。然而京兆尹杨知至却向李俨上奏称:“蝗虫飞入京畿地区,不吃庄稼,全都抱着荆棘而死去。”宰相们都来致贺。

    李俨心中冷笑之余,表面上却欣然受之。不过后来没多久,就找了个触怒自己的小错误,将这个竟敢愚弄自己的杨知至下狱抄家。就连田令孜前来说情,都没有改变伪装成盛怒样子的李俨的主意。说到底李俨在名义上始终是皇帝,他一发怒,还是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跟他作对的。

    愁的,自然就是那些忠臣。

    乾符二年九月,右补阙董禹上言谏李俨沉迷炼丹,李俨赐给董禹金、帛,以示褒奖。宁节度使李侃是已故宦官华清宫使道雅的义子,因而上奏李俨为其义父求赠官,董禹又上疏对此事提出异论,其疏文有一些冒犯宦官的言语。枢密使杨复恭等人在李俨面前列举诉说,再加上田令孜暗中做了手脚,于是在冬季十月,董禹因冒犯宦官被贬为郴州司马。(杨复恭是杨钦义的养孙。杨钦义是唐武宗时候的内枢密,为当时极有权势的大宦官。)

    这一事件,几乎跟后世历史上发生的一模一样。只不过董禹谏言的内容从“施猎太过、乘驴击球”变成了“沉迷炼丹”而已。董禹这个人还算有点骨气,算得上一个直臣。李俨有心保护他,却不能做得太明目张胆,也只好将董禹的抄家下狱结果改成了贬官,除此之外也就无能为力了。

    董禹之外,还有一些忠直的大臣为此担忧。但他们地位大都不高,鉴于董禹的前车之鉴加上田令孜的滔天权势,有心进谏却又无能为力。

    当然,这些忠臣中间地位高点的也不是没有,那就是当朝宰相郑畋了。为了进谏皇帝,他三番五次求见皇帝,要求皇帝停止炼丹修道,将精力放在国家政务上。不过每一次都被李俨掩饰过去,总说自己马上就改马上就改,但说了之后,却依然炼丹如故。

    这一日,郑畋又照例跑去进谏李俨。连日来他见劝说无效,心中那股忠臣的脾气就上来了,竟然直直地跪在大明宫门口,说是除非皇帝答应他改弦更张,否则绝不起身。

    这一下可惊动了整个宫廷,田令孜慌忙封锁消息,随后亲自去见李俨,目的自然就是为了在李俨面前进谗言,早日将这个郑畋赶出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