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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瑜安回房悉心梳理打扮了一番,又将刚才见父亲的那套衣衫换成褚玉瑭最喜欢的暖色系裙褥,才缓缓走到前厅。褚玉瑭已经坐在那里等了一个时辰,那个身影,柳瑜安不用看第二眼,就能辨识出来。实在是太过熟悉了,过去的十年中,她们彼此间的身影,从远到近,慢慢靠近,直到互相依偎。

    如今,她们都长大成人,却不再可能成为最亲近的人。

    “玉瑭?”柳瑜安整理了下情绪,深吸了一口气,才正式跨入了前厅。

    褚玉瑭听到这一声呼唤,连忙将手中的茶盏放下。

    跪了一宿佛堂的褚玉瑭,膝盖已经失去了灵活性。动作幅度稍微大些,都扯着疼。但是她还是第一时间就向严氏请求亲自去柳家将婚约一事说清楚。严氏原本也只打算罚褚玉瑭一两日,毕竟现在她的身份已经是相府姑爷了,那相府千金和相府大少爷可都还在院子里住着。

    当家主母惩罚不听话的儿子,旁人自然不会多言。但是若是罚过头了,做妻子的,做大舅子的不可能坐视不理。而且柳家那边,也确实瞒不住多久了,与其等着对方怒气冲冲地寻上门,倒不如让褚玉瑭主动前去。至少在态度上还能有个诚恳的前提。

    不过严氏也觉得奇怪,这种事情,褚玉瑭向来是要躲在她身后的。就算是一定要她去面对,也肯定会扯着自己给她准备一大堆的理由。怎么今日反而是亟不可待地要前去,莫不是那施婉琬给她出的主意?

    严氏昨日将压抑了这么久的担忧和恼怒一股脑宣泄出来,力度大些,也就不经意地波及到了施婉琬身上。好在施婉琬的性格沉稳内敛,脾气似乎也不像一般官家大小姐那番不可一世。严氏回房之后冷静想了想,倒觉得这个施婉琬不太好相处。

    虽然在佛堂里,施婉琬对褚玉瑭的关切之情,严氏尽数看在眼里。但是施婉琬对待旁人却是一种能少言则不语的态度,除了她的两名贴身丫鬟,还有她的大哥,施婉琬几乎很少与其他人有所交流。昨日严氏特地借着责罚褚玉瑭来试探施婉琬的反应,但收获甚微。

    今日褚玉瑭去柳家之前,又特地强调,施婉琬患有怪疾,经常无故长时间沉睡。所以如果施婉琬没有主动走出房门,谁都不可以贸然打扰。不然到时候丞相怪罪下来,谁都承担不起。严氏虽然是第一次当婆婆,但是丞相家是不能过分得罪的,她也是清楚的。往后,只要褚玉瑭不在家,恐怕她也不会主动去招惹这位娇弱的相府千金,免得惹了一身骚,跳进河里也洗不清。

    柳瑜安看到褚玉瑭匆忙放下茶盏的动作,还有她嘴角沾着的水痕,呆了片刻,复又轻笑。

    施施然走了进去,立在褚玉瑭身前,柳瑜安像往常一样,柔柔说道:“听说你来了,我还有些不敢相信呢。病了这么久,我一直没能去照顾你,如今看来,你气色还不错。”

    褚玉瑭的表情有些尴尬生硬,她在前来的路上,设想过很多种她们相见的场景。却没有想到,柳瑜安竟然选择了一种最若无其事的方式。听她这口吻,仿佛对于自己在京城里的一切都全然不知。

    微微仰头,对柳瑜安扯出一个惯常的笑容,褚玉瑭说:“好久不见啊,瑜安姐姐。”

    柳瑜安看着褚玉瑭的表情,目光一凛,却依旧不改脸上的温柔之色。

    “其实之前我患病期间,有位高人将我带去京城医治。机缘巧合,有了新的机遇。所以耽搁到现在,才回来江南。期间一直未能及时告知你,是我不对。”褚玉瑭避开柳瑜安的眼神,微笑着说。

    见柳瑜安一直站在自己眼前,褚玉瑭想要起身请她落座。勉力撑着扶手,褚玉瑭吃力地准备起身,却被一只柔嫩的手按在肩头。

    “既然吃力,就不要起身了。这里是我家,理应是我照顾你才是。再说,你向来不喜欢这些,就不要勉强自己了。”说完,柳瑜安松开了抚在褚玉瑭肩膀上的手,慢步走到她旁边坐了下来。

    褚玉瑭的目光只在柳瑜安刚进来时,与她有过接触。此后,便是刻意地躲避着她的眼睛,这令柳瑜安感到讽刺。看来爹之前说的话该是真的。褚玉瑭的心中,已经有了其他人的位置。而原本追逐着自己的炙热目光,已经变得游离四方也不愿多看自己一眼了。

    “玉瑭,今日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柳瑜安见褚玉瑭久久不出声,只得主动问她。

    褚玉瑭扭过头,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说:“我想,你应该听说了我现在的事情。”

    柳瑜安的唇角微微扬起,又停住,却是摇摇头。

    “我只知道你的病该是好了。”

    褚玉瑭顿,又说:“不是这件事。

    柳瑜安似笑非笑,道:“那是还有其他的事情?”说完,她又幽幽叹息,“自从你这一病,似乎我们之间的距离就远了。现在,你的事情,我不知道的也变多了。”

    褚玉瑭听柳瑜安这么一说,心里咯噔了一下。但这话,今天必须要对柳瑜安挑明,拖得越久,对后面的计划影响越大。

    “这件事,对你的打击会很大。但是我必须要如实地告诉你,因为欺瞒你,是更不对的。”褚玉瑭看向柳瑜安,语速放慢下来,“我在京城,成亲了。我娶了相府的千金,施婉琬。现在我已经是相府的姑爷,施婉琬的夫君。所以,你我之间的婚约,恐怕是无法继续了。”

    这段话,褚玉瑭已经练习了无数次,可是正当她面对着柳瑜安时,才发觉,要连贯地把话说完,是如此困难。

    柳瑜安所有动作都静止了下来,包括握着茶盏的手,都原封不动地停在了刚才的位置。她的目光渐渐放空又收回,睫毛从慢到快,眨得越来越迅速,但嘴角又使劲地绷住。

    着实是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我知道你肯定有许多的疑问想要我解答。我暂时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但是有一点,我想到了现在,我们之间就不要再隐瞒了。”褚玉瑭看着柳瑜安现在的样子,收回目光后,不轻不重地说。

    柳瑜安好像还未能从刚才的震惊意外里调整过来,木然地顺着褚玉瑭的话接下去,问:“你想说什么?”

    褚玉瑭看了看四周,确认刚才就被柳瑜安打发走的下人着实都已走远,厅里此时就只有她们二人。

    “其实,你并没有那么喜欢我。更不要说嫁给我之后,可以坚持每日都得与我在一起。”褚玉瑭努力地让自己平静又克制地说完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