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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婉琬和褚玉瑭想了几日,也没有完全想明白柳瑜安这么做的真正意图,严氏却又做出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毫无征兆,她就宣布,要去福来寺里闭关修行一些时日,让季叔尽快准备妥当,好早日上山。

    已经在商场上锻炼不少时日的褚玉瑭,无论是在本能的预感或是细节的推敲方面,能力都有了显著提高。严氏突然说要去福来寺小住,又是在常乐郡主到来后不久,这样的巧合很难让人相信,两者之间毫无关联。

    “婉琬,你说,娘她是不是知道了郡主的事情?”褚玉瑭回到房里,小心翼翼地问着。

    施婉琬看着褚玉瑭谨慎的模样,忍着笑,说:“你为什么这么想?”

    褚玉瑭一把将凳子搬到过去,坐到施婉琬的身边,整个人与她挨得很近。施婉琬见她这副阵仗,猜想褚玉瑭面上虽然平静,但是内心还是紧张的,要不然也不会连坐都要贴着自己。不过这件事换做是谁,都有些难以承受。毕竟在此之前,褚玉瑭从来没有将严氏和柳瑜安的事情联系在一起过。

    若是这次的猜测是对的,那么接下来的答案对于褚玉瑭来说,则是残酷无比的。甚至要比知晓了柳瑜安的真面目更为伤人,施婉琬对于褚玉瑭的承受能力并无十足的把握。这也是她迟迟不愿意主动提起这事的原因。可是事态正一步一步走向明朗,除非褚玉瑭有心要逃避,刻意视而不见,不然到了此时,她不可能不对此事起疑。

    “在我印象中,娘虽然信佛已久,但是跟福来寺的确没有太多往来。可是自从我在江南回来后,她就几次三番地提起福来寺,无论是让我去的,还是她自己前往。你不觉得这很古怪吗?”其实从褚玉瑭回来后,她就总是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可又说不清楚娘到底哪里不对劲。现在她终于回过神来,原来问题就出在福来寺!

    “阿褚,在你的心目中,你觉得你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施婉琬在心里暗自吸了口气,此事也该到要弄明白的时候了。

    褚玉瑭跟施婉琬相处久了,自然也摸到了些她说话的习惯。就像现在,听到施婉琬这么问她,她的心本能地就咯噔了一下,不详的预感升腾起来。

    “婉琬,你怎么突然这么问?我娘,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褚玉瑭的语气变得漂浮,眼神也开始焦灼。仿佛在等着施婉琬给出一个可以安抚她内心恐慌的答案,但是又在害怕着答案。

    施婉琬抿了抿嘴唇,有句话在她的心里酝酿了许久,就要到了脱口而出的时候。可是当她看见褚玉瑭眼中闪烁的情绪,又将话头给死死含在了嘴里。

    “这件事情我也想不透。也许要过段时间才能看得更清楚,我们还是多点耐心,将答案交给时间吧。”施婉琬生怕褚玉瑭再围绕这个话题纠结下去,连忙起身拉着她朝着后花园走。

    “你这是要去哪里?”突然被拉住胳膊往外走的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施婉琬浅笑,说:“当然是散步。你自己说说,有多少日子没有陪我一同散心了?”

    褚玉瑭认真回想,果真是生意应酬繁忙,已经有很多会没能赶回来陪着施婉琬用膳了。更别提是这样闲庭信步,漫游在花园了。

    “娘子说得对,说得对!是我太忙了,冷落了你。”褚玉瑭有些难过,这才当上老板多久,就已经忙碌成这个样子。

    不由得想起儿时的记忆,那时候她只知道自己的爹是商号的大老板,却还不理解巨贾的地位跟含义。但是她对于褚老板的记忆片段十分稀少,因为从她开始能记事起,她爹就经常奔波在经商途中。不是千里迢迢去进货,就是与人酒桌饭局,觥筹交错。

    反而是爹因为劳累过度而不得不在府里多加休养的时期,她才有机会能用那双还很稚嫩幼小的双手捧着参汤送到爹的面前。可是爹就像是个闲不住的人,让他在府里多躺几日,就好像要了他的半条命。那时候褚玉瑭躲在门外,就曾好几次偷听到爹和大娘之间的争吵。

    而他们争吵的内容无非就是大娘想要让爹待在府里安心多静养几日,可是爹却急着回到商号继续打理生意。当时年幼的褚玉瑭并不太能理解大人之间的对话,但是有一句话令她的印象十分深刻。因为在那句话里,她成为了主要人物。

    “我不是不想休息,而是不能休息,更不敢休息!这褚家商号刚刚才上了轨道,有了规模,你让我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懈怠?我若是动作慢了,商号垮了怎么办?褚府怎么办?玉儿怎么办!”

    “玉儿,玉儿!你从来都记挂着玉儿!你可曾想过,如果你的身体垮了,我们孤儿寡母又该怎么办?”严氏毫不示弱,声泪俱下。

    褚老板虽然有一瞬间地沉默,但他还是坚定着自己的看法:“如果可以两全其美,我自然希望能够和你们过平静生活。只可惜,褚家商号需要我的打拼,玉儿的未来也需要我的打拼,我真地不能停下来!”

    再之后,褚玉瑭的记忆里,便好像只剩下娘无尽的叹息,与眼泪。

    对了,是眼泪!娘的奇怪之处是从眼泪开始的!褚玉瑭忽然想起来了,仿佛一些总是想不明白的事情逐渐有了头绪。施婉琬走在旁边,自然没有忽略褚玉瑭神不守舍的状态。但是刚才她那一惊一乍的样子,着实将施婉琬吓了一跳。

    “你是怎么了?好好走着路,突然跳起来是作何?”施婉琬看着褚玉瑭突然原地跃起又落下,不明所以。

    褚玉瑭微张开嘴,转过头,郑重地告诉施婉琬:“我娘,她从前很爱哭的,特别是在爹的面前。可是自从爹病故之后,她就几乎再也没有哭过了。”

    施婉琬嗯了一声,但还是猜不到褚玉瑭说这话的意思。

    “从那之后,娘不仅不爱哭了,连性格都变了。她对我的管教,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变得更加严厉的。当时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因为变成了孤儿寡母的身份,所以才会提高对我的要求。但是我却不这样觉得,因为我觉得从那个时候开始,娘好像对我的喜欢,感觉不一样了。”

    施婉琬的眼神发出点点微光,她俨然已经从褚玉瑭的自我回忆中,找到了故事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