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与之前的受宠相比,赵御女的死显得悄无声息,就像落霜一样,夜半人静时悄然出现在枯叶干草上,太阳一出来又难以察觉地去了。当然,赵御女的“来”并不是鲜为人知,而是大张旗鼓,但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她“去”得凄凉。内侍监有人快马去行宫奏报,皇后下令按制安葬。当初赵御女得宠的时候,尚服局给她送衣饰就像水流一样,来往宫人不绝,既有清露阁派来取的,也有尚服局派去送的,如今她过世,只有拢香带玲珑,跟着尚仪局的人给她送去入殓穿的品服和她的宫女穿的素缟。

    拢香和玲珑走在尚仪局派去太监的后面,太监们的步子轻快而整齐,似乎连衣裾摩擦的声音都是一致的,他们默默离开了尚服局,在瑟瑟的秋风里朝着清露阁前行。路上也有一队队宫人擦肩而过,他们相互都不说话,也不会打招呼,大家都低头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仿佛相互之间毫无关联。

    玲珑并没有进到清露阁里面,进去的是拢香。玲珑在外面站着,可以听到里面压低的哭声。拢香他们出来时里面有一个宫女出来送,却不是采月,而是个不认识的,后来拢香才告诉她那个是赵御女身边的另一个宫女,而采月在赵御女去世当晚殉主。那宫女脸色灰白,眼睛红红的,嗓音也哑了,面无表情地和采月以及尚仪局的太监们讲了几句话,回身走进清露阁。

    这一天,尚服局依然忙碌得很,各处的秋服冬衣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皇帝以及皇**妃的衣饰已经派人快马加鞭送去了一部分。剩下地还在赶制。

    正是金风含玉露,草叶满霜华的时节,御花园里荷花池的荷花红粉皆销,取而代之的是锦菊簇簇,丹桂芬芳,以及蓬莱池边火红夺目的枫叶,一切就像要为皇帝回宫迎驾一般。

    尚服局的尚服司衣司饰等随着皇帝从行宫避暑回来,尚服回宫当日便召集尚服局上下到前堂训话。尚服局总领女官姓钱,平时大家都叫她尚服大人或者钱夫人。钱夫人总是笑眯眯地,说话也不大声,玲珑入尚服局至今只见过她几回,对她的印象便是说话和气的一个中年****。

    一日奔波,钱夫人脸上略显疲惫,精神却还不错,挺直地坐在榻上,穿着一件紫棠地夹缬帛衣,里面露出一件水色裹胸,衣袖和衣摆裙裾铺摊在榻席上,她皮肤白皙,身材丰腴,,可能是因为体态比较丰满,尽管头发花白,钱夫人身上的安泰之气多过老气。她微笑看着堂下众人。玲珑入宫时间不长,还没有品级,没资在尚服局大堂里听训,只能站在堂外的空地上。饶是如此,钱夫人的声音也能听得很清楚,当然这也与无人敢交头接耳有关。

    玲珑上辈子最怕开会,每次开会总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才不睡着,现在却没这个忧虑,站在太阳底下无论如何她也睡不着的。既然睡不着,就只能听。

    待宫女们列队站的,均拢手敛神,堂上坐着的钱夫人清咳一声,缓缓道:“前些日子我不在,各位在宫里辛苦了。”说着朝几位在一直留在宫里的掌衣典衣点头,她们都站起来向钱夫人行礼,口称“各房各司其职,不敢居功。”

    钱夫人满意地笑笑,一面理了理垂在身侧的袖子。

    又命她们将账簿等乘上去察看,钱夫人把账册寥寥翻了几页,交给一边立着的一个宫女,转对着堂下众人正色道:“一直以来,尚服局上下当差办事,无不尽心尽力,这都是大家共同努力的功劳。虽各司其职侍奉各处,但说到底,内廷六局,为陛下分忧协助皇后及各宫娘娘料理内廷事宜才是我们的本分,尚服局上下虽分四房,但四房乃一体,这一点望诸位谨记。”

    “谨遵夫人训诫。”又是齐齐下拜。

    钱夫人的目光扫过站在最前面的司掌典,在司衣房站的一块停下,道:“典衣姜氏可在?”

    姜典衣出列行礼:“属下典衣姜氏,拜见尚服大人。”

    钱夫人看她礼数周到,和颜悦色道:“你前一阵子才接任典衣一职,老身未曾恭喜你。”

    玲珑站在后面,看不见姜氏的表情,只听姜氏道:“多谢尚服大人体恤。”

    钱夫人接着道:“你也是绣房的老人了,其他不必我多说,一应按照规矩办事。尚服局里向来是有功必赏,有罪必罚,你新官上任,若有什么不懂,多问才是。”

    “是。”

    “刘氏、栗氏。”刘司衣和栗司饰应声出列。

    “在。”

    “眼下正是赶制秋服冬衣的时候,你二人定要与尚工局诸房齐心协力,不能出差错。”

    “是。”

    钱夫人又说了几句,多是嘱咐进来工作要多用心之类的话,让大家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