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阮贵妃被迎入香寮,身后只跟着金姑姑。香寮宫女们或于案头或于架旁劳作,玲珑蹲在炉子边,见贵妃踩着华丽高翘的云头履入香寮,繁复的衣裙丝毫不影响她沉稳的步子,珠翠串成的步摇流苏在她鬓边发出悦耳的声响,更悦耳的是贵妃不变的娇美的声音:“妹妹还是这般好兴致。”

    惠妃抿唇轻笑,把惠妃引到她调香制粉的小榻前,叫宫女们把面前的盒子什么的都收走,道:“兴致是有的,不过我也已经很久没空闲到香寮来了,不过偶尔来看一眼,不让他们在我这里胡闹罢了,白兰白芷,快给贵妃娘娘上茶。”

    白兰白芷应声端上两盏茶水,贵妃拿起一盏放到唇边,欲饮先嗅,笑道:“‘龙须喷雪浮瓯面,凤髓和云泛盏弦’,这青凤髓是妹妹私藏吧,欢祥殿里都没这样的好茶呢,姐姐就不客气了。”

    惠妃也执起茶盏,笑道:“我这里的东西哪里比得上姐姐那里的,这是专门拿来招待姐姐的,姐姐来了我哪还敢藏私。”

    阮贵妃的年纪比惠妃大些,不过她也是长于装扮的,面妆服饰无不精细,保养得宜。惠妃也爱装扮,不过她的风格更随意些,妆容也以大方简洁为主,两人相对而坐,若不是那一通姐姐妹妹的称呼,倒还真看不出谁的年纪大些更大些。

    不过,相较于从前,现在的阮贵妃眼那描画精致的角眉梢带似上了些狠戾之色,也许这一抹狠戾是她丧子之痛于心头凝结下的最后一点。不然,玲珑也很难看出如今和惠妃言笑晏晏的贵妃阮氏与从前有何不同。

    “惠妹妹这里好是好,但宫人来往甚是吵杂,姐姐有事想与妹妹说,不知妹妹可愿移步。”

    惠妃不甚在意摆摆手,道:“何须移步他处,姐姐嫌他们吵,我打发他们出去便是。”说着朝立在一旁的云清姑姑使了个眼色。

    云清点点头,站到香寮中间大声道:“你们都出去。”宫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鱼贯而出。

    玲珑颇为失望,放下蒲扇站起身来。原本还以为能听到惠妃和贵妃的只言片语,出去就什么戏也没有了。

    不想她才走到门口,就听见贵妃的声音道:“留一个小丫头看着炉子吧,远远的在那边,贵妃姐姐不介意吧。”

    贵妃道:“无妨。”

    此时紫缕她们已经先出去,玲珑因私心好奇想多听些才拖拖拉拉到最后,看炉子的只余她一人,云清姑姑道:“玲珑,你留下在那边看着炉子。”

    玲珑转身,躬身向惠妃那边行了个礼答道:“是。”仍旧蹲到炉子边上。

    贵妃听得云清唤玲珑的名字,翠眉一挑,她记得宁氏身边有个宫女就叫玲珑,但并未多言其他,直接同惠妃道:“妹妹定然知道姐姐此番来所为何事?”

    惠妃为两人续上茶,道:“姐姐不嫌弃漪澜殿简陋,能拨冗来我这里窜窜门子,是妹妹之幸。”

    贵妃轻笑,又拿起茶盏在唇边一点,“呵呵,惠妹妹谦虚,漪澜殿乃内廷妃殿,怎会简陋。记得当年妹妹入宫侍奉是何等荣宠,皇上亲自下旨大修漪澜殿,赐给妹妹一人居住,即便是妹妹病后极少出门,这些年漪澜殿的添置修缮也从未废弛,我瞧着妹妹这里一点儿也不比我那里差。”

    惠妃谦虚道:“若论荣宠,宫里无人及得过姐姐。何况,妹妹那些不过是前尘旧事了。”

    “前尘旧事?我看未必,皇上对妹妹的情谊未曾消减,妹妹何苦一直自困于漪澜殿。”

    从前听说惠妃小产后大病一场,病愈后便很少出门,只与一些私交甚好的嫔妃有往来,本来她身居妃位有权协助皇后理事,病后也都丢手不管。

    “姐姐认为妹妹是自困于漪澜殿,对妹妹而言却是怡然自乐。妹妹无才无德,不能为皇后娘娘与姐姐分忧,只能在这漪澜殿中管教管教我那前世冤孽转身的儿子,倒腾些胭脂花粉度日而已。”

    贵妃柔荑扶上香腮,双眼暗含凌厉,声音却极轻柔对惠妃道:“妹妹当真是在漪澜殿中怡然自乐吗?当年妹妹何尝不是万千荣宠集一身,若是惠妃都说自己无才无德,天下间女子恐怕都要自惭形愧了。后来妹妹被害得小产伤身不能再有孕,退居漪澜殿锋芒尽收,我也很是惋惜。妹妹喜静不愿与旁人争,但也要为九郎考虑考虑,听皇上说九郎的亲事已经定下了。皇上时常在我面前夸赞九郎机敏,待他成家以后,必定要有一番历练,将来前程如何,惠妹妹难道就没替九郎打算过?”

    惠妃当年早产竟是被害的!不过遥想她当年风头强劲,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后来敛尽风华也许也是为了避开那些明里暗里的算计。玲珑看似如平常一样看炉子扇风,两只耳朵却竖起来听惠妃与贵妃交谈,由于宫人们都被遣走,屋里除了锅子里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就是她俩说话的声音了。

    说到皇子的前程如何,笼统一点说只有两种,或是封王开府一生富贵,还有一种就是……

    惠妃母子未曾表现过这样的野心,但并不表示他们就没有这样的打算,凡是皇帝的儿子都有这么一个机会,惠妃的家世也不平凡,现在大皇子和睿王已经去了,除三皇子外,如果皇帝现在要立太子,九皇子会是非常炙手可热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