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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廖姑姑他们都不太赞同由玲珑来漪澜殿求惠妃的,玲珑腿上伤还未好,行动不太利索,而廖姑姑比玲珑年纪大资历老,处事也成熟老道,因此大家觉得廖姑姑才是来漪澜殿最好的人选。

    后来决定让玲珑来,是因为玲珑在漪澜殿还算认识一个白檀,廖姑姑也有些老交情在漪澜殿,但并不近惠妃,且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真有什么意外,云絮斋中好歹还有廖姑姑能罩着,若廖姑姑出了什么事,云絮斋可就真的一个能做主的人也没有了。

    九皇子既然回来了,自然还得先让他去见过惠妃才轮到玲珑。白檀把玲珑带到漪澜殿的偏殿一处厢房外,九皇子早已进去,里头传来惠妃母子笑谈声,不久听见有人道:“白檀,你带她进来。”

    玲珑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白檀朝她点点头,她随白檀进去。

    与外面相比,屋里真是温暖入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惠妃和九皇子坐在织锦联珠幔后设的熏榻上,脚下铺着毡子,白檀朝他二人行罢礼,绕到惠妃身边。

    惠妃穿着一件橘绫缎地双窠八宝纹样对襟袄,腰间系着二色牡丹****带,单螺髻斜簪一只累丝衔珠凤,耳著明珠,通身闲适怡然不失高贵。九皇子坐在她身边,身上穿着银灰缕金半旧大袄,他二人身后还有一位姑姑和连白檀在内两名宫女,玲珑没想到惠妃会让九皇子也在一旁听,不过于她而言谁听都没关系,于是不顾脚伤疼痛,跪下向他二人行礼。

    惠妃见小宫女伏在地上,手指轻摩着手炉,淡淡道:“你是云絮斋的宫女?”

    “启禀娘娘,奴婢是云絮斋宁采女跟前的宫女玲珑。”玲珑未曾抬头,看不见惠妃的表情,只能从声音判断惠妃的情绪。

    奈何惠妃的声音依旧淡然,一时也听不出喜怒,“恩,听说宁氏已经过世,你为何到漪澜殿来求见?”

    玲珑道:“娘娘,采女虽过世,可诞下的小公主还在,小公主出生快一个月了,至今没有哪位娘娘来接小公主回去教养,奴婢正是为此事而来。”

    惠妃惊讶道:“至今仍未有人接小公主回去么?如此,你应当去含象殿求皇后才是,怎么跑来了漪澜殿?”

    玲珑跪在地上微微屈起手指。记得入宫时,教导她们礼仪的姑姑曾说过,在宫中一定要学会谨言慎行,管好自己的嘴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一定要清楚,若是实在太笨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好就什么也别说,因为说得多错得也多。和她们讲这一番话的是一个有些年纪的老姑姑,声音有些沙哑,脸上的皱纹像一层层叠起来的褶子,不知她到底遭遇过什么,平日里与她们说话总有些阴阳怪气的,说这番话时也是,脸上似笑非笑。

    她一直谨记着姑姑说过的道理。有些话能讲有些话不能讲,因为她自认真的不是聪明人,所以很多时候她都选择不说,今天玲珑也面临说与不说的选择,她之于宫廷,如蜉蝣之于汪洋,她不明白哪一句会出口成祸,决定与惠妃照实说。

    “娘娘,采女临盆当日,皇后娘娘已派人去过云絮斋,后来见采女诞下公主,那些人又去了,第二日内侍监派了一名乳娘过来,便再无其他吩咐。娘娘,公主眼看就要满月了,眼下又近新年,公主每日在襁褓中啼哭,却没有母亲哄她,奴婢们实在不忍。”

    话毕,屋里一阵沉默,玲珑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不知惠妃会如何作答。良久,才听见惠妃的声音道:“即便如此,这事儿也不该本宫管。宫中诸事,自有皇后和贵妃娘娘料理,本宫已不过问这些闲事多年,即便有心帮公主,也无力啊。”

    也不晓得惠妃知不知道贵妃和拢香已经反目成仇还深夜查抄的事,玲珑只得据实以告:“娘娘,月余前欢祥殿曾派人到云絮斋搜检,贵妃娘娘她……至采女临盆也未再理过采女,如今公主诞下近一个月,欢祥殿也不见消息。”这样说得有些隐晦,但相信久居深宫的惠妃一定能懂得。

    玲珑殷切道:“如今宫里除了娘娘,无人能帮小公主了。求娘娘看在小公主年幼丧母,可怜可怜公主。”

    惠妃沉吟片刻,悲悯道:“既有因才有果,阮贵妃与宁采女的事,本宫不知,但公主身为人女,如今境地何尝不是前人造就。”

    的确,小公主今日的处境,是拢香无法在内廷权力争斗的漩涡中保全自身的结果,是她那铁石心肠的生身父亲冷酷无视的结果。然而,撇去皇帝不说,拢香曾那样用心去经营,为的就是能在深宫中有立足之地,为她的孩子能顺利出生幸福成长,玲珑记得许多时候,拢香抚摸着肚子时温柔慈爱的神情,她为她缝制小衣服时的期盼。如今拢香尸骨未寒,玲珑怎能让她的女儿背负这样冰冷残酷的结果。

    她想忍住泪水,可眼泪却一滴滴打在她手背。

    “娘……”坐在一旁的九皇子正想开口说什么,惠妃冲他摇摇头,他只能静坐继续听。

    玲珑勉强压住抽泣,道:“奴婢不知何为因何为果,只觉得,无论谁的恩怨对错,都不应当由小公主来承担。采女生公主时,是早产……公主到这世上本就不易,纵使采女有错,公主来这世上还不满一个月,又有什么错呢?请娘娘念在公主年幼无辜,帮帮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