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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的大雨停了,南方却没有。五皇子日夜兼程冒着大雨赶去灾区,情势不是很好。大雨数日不停,受灾的地方就越多,一路从河流中游至下游,受灾的不仅有沿河的庄稼田地,还有临河村庄城镇。中下游又是富庶地区,一经受灾损失惨重。皇帝担心灾情,大臣们日夜为救灾出谋划策,紫宸殿内灯火不熄,经常深夜还有朝臣进出来往。

    五皇子赶到灾区后小半月,雨水减少,灾情也有所缓解,除了拨款免赋安抚灾民,另一个议题被提上朝堂。五皇子先在六月上奏逐条陈述南方水灾严重情况,接着又快马加鞭送来一份列陈河水由上游到下游各处要害水势地形的奏折,再接着五皇子送上第三份关于如何疏导河水治理河水的奏书,附带河水中下游一带的地图,奏折中还向皇帝推荐了一个说是会治水的书生。朝中热议的话题就转向了五皇子,布衣出身的书生和治水。

    最后皇帝力排众议,重用了五皇子推荐的那个书生,五皇子从南方回来,宫里隐隐多出一些传闻,说皇帝打算封五皇子为王。这个传闻感觉隐秘却带有一定爆炸性。因为老皇帝的儿子中至今还没有一个被封王,前朝有旧例,皇子一旦年满十五岁就封王开府,本朝无此例,不是皇帝特别看重或有功勋的皇子,都封不了王,现任皇帝的几个兄弟中,有几个的爵位还是他登基以后才分封的,先帝在位时,他们统统都只有皇子的身份。

    这些朝堂八卦,多来自常到云絮斋的徐才人。自禁足出来后,徐才人算是彻底把方采女,哦不,现在是方宝林恨上。皇帝前一阵封她为宝林,位份在拢香之上,徐才人对于这件事很为拢香抱不平,她认为拢香若是能晋封,以皇帝对她的宠爱,拢香一定能封个和自己平阶的才人。

    即使是在水患时,皇帝也没下对拢香以及她肚子里孩子的关心。御花园那次争吵,显然没有伤害到方宝林的孩子,皇帝也没有因此怪罪拢香。还在禁足时,一次皇帝派人给拢香送东西,放东西的盒子里夹了一张写了几个字的小笺,玲珑没看过,不过从拢香欣慰的神情猜得出来,上面写的应该是一些嘱咐拢香安胎的话。

    拢香当时心中一动,提笔回了几个字让送东西的人承回去给皇帝,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过了几天忘了这事,皇帝居然又派人送了小笺到云絮斋来,只有小笺,写了些字。拢香看到那些字时,眼眸里充满的柔情,双颊绯红,很快又写了几行字回去。一来二去,皇帝虽然没什么时间到云絮斋,却从来没有断过与拢香这样悄悄的通信,禁足令解了后也没终止,派人到云絮斋探问的次数,比常例要多一些,给拢香安胎的赏赐,也会在平常分例上有所增删除,更贴心些。

    这些事情,徐才人都是知道的,所以她更觉得,拢香比方宝林得宠早怀孕早,位份屈居与她之下,实在委屈。

    禁足令解了以后,徐才人越发不喜欢到皇后那里,因为方宝林时常会去含象殿奉承皇后,方宝林连晋两级,和现在徐才人只差一等,她有因在御花园里让徐才人当场被罚禁足一个月,很是得意。徐才人去含象殿遇到方宝林,没有一次不是硝烟弥漫的,亏方宝林已经是怀有身孕的人,和徐才人这样脾气直冲的居然能在嘴上过上招。

    “她兴什么,不过是仗着她爹在水患时多捐了些钱粮,连晋了两级,她就跟封了妃似的,见了人就脸朝天,说话恨不得用鼻子。”徐才人前一天在皇后那里又和方宝林对上,不知她是否又受了什么气,跑来云絮斋和拢香抱怨道。

    她来时拢香正在给孩子缝衣服,她肚子渐渐大起来,不能端坐在榻上,要靠着软垫才能舒服些,玲珑她们给她做了许多软枕,几乎要把铺满拢香平时坐的小软榻,夏天手上出汗,针拿得不太稳,拢香一面缝衣服一面听徐才人说话,做得慢些却没停下,听见徐才人抱怨,拢香咬断一根线头,笑道:“你是才人,她是宝林,你与她置气作甚,她再怎样也越不过你去,再说皇后娘娘不是在么,娘娘最重尊卑礼法了,难道还由着她逾矩顶撞你不成。”

    徐才人嘟着嘴巴,显得有些孩子气,嘟嘟囔囔道道:“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当然不敢,她在娘娘面前可殷勤得很,我只见不得她小人得志的样子。”

    彩霞插嘴道:“奴婢也看不惯她那个样子,那天在御花园里,御女那样容忍她,她还对御女出言不敬,御女怎么就没告诉皇上……”

    “彩霞!”拢香打断她,责怪地看她一眼,徐才人却道:“彩霞说得没错,姐姐你这样容忍她,最后还不是让她恶人先告状,我就罢了,姐姐你怀着孩子还被她害得禁足,想起来真真可恨。”说着“啪啪”轻拍了两下桌子,越说越生气。

    拢香还是那副温温和和的样子,放下针线劝道:“妹妹快别气了,当心你手疼。她得意是她的,关我们什么事,禁足于她而言是在羞辱我,对我来说,和平白又得了一个月安心养胎没什么两样。我出不去她也进不来,她找不了我麻烦,我乐得清净。”说完静了静,满怀溺爱地低下头,上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最近已经能渐渐感觉到肚子里孩子在动,小小的生命就这样在她肚子里成长,她嘴角有淡淡笑意。

    徐才人见她笑得闲适淡然,似乎全没被方宝林的事影响,甚至连宫里的纷争她也能淡然其外,不知怎么的心里那股子燥火就没了,不觉一笑:“姐姐说得没错,现在安胎养神才是最要紧的,为她伤身的确不值,她一人认为让姐姐禁足是羞辱姐姐,其实不知道这于姐姐根本就无损,皇上还是宠姐姐,她小人自得意去,君子自开怀,只是现在禁足解了,少不得要出去,就不怕见了她再被找麻烦。”

    这一点拢香倒真不担心,“妹妹这是杞人忧天了,惹不起还躲得起,她也是个要养胎的,能找咱们麻烦,难道就不怕自己麻烦?再说我们能有几次遇见她。遇见了绕着走就是了。”

    徐才人走后,拢香转眼看着彩霞,叹气道:“最近你是怎么了,越发急躁起来,那些话咱们私下里说说就罢,当着客人的面,怎么如此没规矩。”

    自方宝林害拢香禁足起,彩霞就对方宝林很怀恨的样子,平时就常在拢香面前说起,劝拢香干脆告诉皇帝香囊的事,拢香本着孕中不多生事的原则,每次都是一笑了之。

    玲珑在一旁见彩霞有不服之色,连忙拉住要开口的彩霞,上前一步对拢香道:“御女,彩霞姐姐也是心疼您,看方宝林欺负御女,彩霞姐姐心里怎么可能好受,别说是彩霞姐姐,奴婢没亲眼看见只听说也讨厌方宝林呢,只恨我不能把她逮来御女面前,让她给您道歉赔罪。”

    拢香见她双眼圆瞪,似乎真要押了方宝林来,哭笑不得:“我才说规矩,倒是一个比一个没规矩了,你这是什么话,她是宝林,哪是你说能逮住就逮住的,快打嘴,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当心别人听见,须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一句无心的话,要是惹出什么是非,徒增烦恼。”话是对着玲珑,说到最后眼睛却看着彩霞。

    彩霞感激地看了一眼玲珑,对着拢香点头道:“知道了御女,今后人前人后一定小心。”

    徐才人不常到皇后那里,就时常与拢香一起,有几次拢香去阮贵妃那里她也不避讳地跟着。玲珑犹记得去年中秋时,贵妃宴服清雅脱俗而出那件事,似乎与徐才人也有点关联,徐才人就是被换了裙子并报给皇后的人。当时皇后列出的证据似乎都指向贵妃有意利用夜宴争宠,不过最后情势大反转,有别的嫔妃出来出来认罪,司衣房里也处罚了一位玲珑认识的掌衣。

    玲珑以为,徐才人要是与贵妃相处起来,不像她与方宝林那样针锋相对,至少也像她与皇后那样,表面恭敬,内心吐槽,当然,她吐槽是玲珑自己认为的。但她第一次跟拢香从欢祥殿回来就证明玲珑想错了。她和拢香两人一路有说有笑的,到云絮斋里还不住地说贵妃那里的杏花酿口齿留香,下次还要再去品尝,言语之中多有赞赏贵妃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