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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爱情风波

    杏树湾是一个极其偏僻的山村,在当时,也是一个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极其落后的地方,就其男女青年的爱情来讲,都只能在梦里偷偷地回味,谁也不敢大着胆子公开谈恋爱,这里有着伦理的森严,家族的规矩。严格的执行着“爹妈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观。谁要是敢越雷池半步,且不说家规的制裁,就是那些快要进棺材老人的唾沫星子也会把人淹死。

    后坡上居住着掌控全村的一位年龄八十岁的老人,他是杏树湾最高的权威人士,掌握着这里的一切,人们叫他“家长老人”。

    “家长老人”虽然好多年不管村里的事儿了,但虎老雄风在,依然或多或少的镇压着村里他所认为的歪风邪气。村里人办事儿虽不征求他的同意,可也仍然回避着,尽量不让他知道。其实,“家长老人”也在跟着时代走,他静下心来,只顾养神,村里的事情他即使听到也全做没听到,装聋作哑,不操闲心。

    这里的男女青年对爱情这个词,还是个陌生的,神秘的,羞于出口的字眼。所以,男女青年见了面,男的扭转头,装作没看见;女的急忙低下头,绯红着脸,忙忙的逃去。

    据说,在30年代,村里有一对青年男女恋爱了,两个人在山沟里的一个拐角处,偷偷做ài,不幸的是,被一个人遇上了,此事,吵红了山庄。家长老人按照家规,把两个人绑在树上,七天七夜不给饭吃,然后,等待自生自灭。而且,路过的人都要唾上一口唾沫,并骂一句“不要脸”。如果七天不死,就由家长老人主持,带领人们双双推下山沟。虽然到了50年代后,这种事情再也没有发生过,家长老人也不再过问这些事了,可是古规难留也难改,人们还是小心谨慎,不敢超越。

    这是一个愚昧的山谷,几乎与外界隔绝的天外世界,这里的消息封闭的铁桶一般。就是到了60和70年代,至于什么“特殊时期”“阶级斗争”,就连**那样轰动全国的大事,都不知道。只知道皇帝就是毛主席。乡下人嘲笑山里人说,有一个老头拿倒了报纸看着说,皇帝放下头脸了。其实,这里根本就没有过报纸。

    70年代了,古老的山庄,虽然与外界有了一定的沟通,但爱情的铜墙铁壁依然坚不可摧。因此,杏树湾几乎就是一个被爱情遗忘了的角落。就说这宋子良和江萍萍,两个人年龄相仿,从小在一块儿长大,可谓是青梅竹马,鸳鸯连理。但也不能公开的去爱,村里的任何人都不敢推翻这堵墙!但礼教虽然森严,可毕竟有点时过境迁了,外界的世界或多或少的影响着这里人们的思想,风俗,情感,再说,家长老人也快成了闭门不出的修道老僧了,也懒得管别人家的闲事。

    宋子良比江萍萍大一岁,江萍萍自然就得叫他一声哥了。两个人渐渐的长大了,成熟了。宋子良才突然感觉到,江萍萍的那一声哥,像山里熟透了的酸枣,又酸又甜。而且,江萍萍每叫一声哥的时候,还得给宋子良一个甜甜的微笑,特别是江萍萍笑起来的那两个圆圆的酒窝,煞是迷人。宋子良多想让萍萍多叫一声哥啊!

    于是,便萌生了那个念头,可令宋子良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念头像山坡上的荆棘丛,越长越旺,甚至开了花。直接说,他越来越爱江萍萍了,像灶塘里燃烧的柴薪,顶的锅里的水直翻腾。他有时候,有意躲着萍萍,怕按捺不住自己的情感,给自己和萍萍带来杀身之祸。越是躲越是想念,越是想念越是躲藏。他不敢开口啊,怕惹恼萍萍,以后不理他,说心里话,他怕失去那一声甜甜的哥!

    宋子良自从听江玉山说要离开山庄,搬到山下去,这犹如在他的心里扎了一刀,疼得他要命。

    宋子良是佩服江玉山的能耐的,他既然说出来,就一定能办到的。他知道萍萍眼高,萍萍有嫁出大山的想法,可想法毕竟是想法,要不是她老子有本事,她是飞不出去的。宋子良的心里异样的恨起江玉山来了,但只是一时的冲动。他用手捏捏自己穿的那件衬衫,至今衣襟角还绣着一朵山丹丹花,红的发紫。那是去年的事情,宋子良帮助村庄垒坝搬石头,不小心被荆棘刺划破了一道口子,是江萍萍为他缝补的。

    “哥,俺给你绣了一朵山丹丹花,用红线和绿线逢的,好看吗?”

    “当然好看了,红的是花,绿的是叶,比那真的还好看。萍萍的手艺是第一的!”

    “哥,你羞俺,再不和你说话了!”江萍萍说着扭过头,玩弄着自己的辫梢。

    宋子良弯下头,悄悄看着江萍萍羞涩的脸上,掠过一抹绯红的薄云。逗她说:

    “那敢笑话你。俺是真心话。你就像山丹丹花一样,戴在俺的身上,藏在俺的心里!”就随手摘了一朵山丹丹戴在了萍萍的头上。

    “哥,你真坏!心里装着别的女人,还用好话哄俺,你真坏!”萍萍伸手重新插好了头上的花,扭身就跑了,宋子良望着萍萍窈窕的,像蝴蝶一样翩翩动人的淑影,痴呆的像个傻子。

    其实,江萍萍的心里也是不平静的。她并不傻,她知道宋子良的心思,她更明白那朵山丹丹的含义。那一夜,她失眠了。

    宋哥是个憨实的汉子,人也忠厚,又能吃苦,心眼挺灵的,长得也算是标致。如果自己要在村子里选对象,她一定会选宋哥。他知道宋哥爱她,今天的山丹丹花就说明了他的心思。宋哥的性格,为人,她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是别人比不了的。宋哥对她的热情,奉承,早已激活了蒙在她心里的爱情波澜。

    她曾经也这样想过,嫁给宋哥。宋哥会疼她爱她,甚至宠她,宋哥是个知冷知热心肠热的好男人。找这样一个男人也是一种满足,一种幸福!然而,她不能,她有自己的理想,嫁给了宋哥就等于葬送了自己的一生,就等于永远埋藏在这大山里的石头,像鲜艳的山丹丹一样,虽然开的艳丽,却无人欣赏,只好等着秋风来收割!她心里不甘,听爹说,山外的女人自行车都能骑,还会什么缝纫机,还有什么“红旗标兵”“铁姑娘”,她为什么就不能呢?而山里的女人能干什么呢?无非就是生孩子养孩子,当奶奶抱孙子,成天围着锅台转,打鸡喂狗喝剩饭。

    萍萍处在极度的矛盾斗争中,强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压制着自己的爱情火花。特别是在宋哥面前不能流露出哪怕是一星点点的爱慕之情,所以,他每次见到宋哥总是装出一副天真无邪,若无其事的样子,像平常一样或者像小时候一样,不能让宋哥的狂想继续荡漾。她不愿意看到他因她而悲伤,而寸断肝肠的悲剧。她要打消宋哥的念想,远离对她的挚爱。因此,她处处躲着他,是为了回避不是为了防着。她信任宋哥不会对她做出过分的动作,宋哥爱她,更尊重她。江萍萍每想到这些时,非常的伤心,伤心宋哥为什么和自己的志向不一样呢?

    “真是头笨牛,就知道拉车,也不抬头看看路。”她在心里暗暗气愤着。

    野花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着耀眼的光华,一对蝴蝶绕着花草飞来飞去,展示着美丽的翅膀,嗅着奇异的花香。江萍萍打开了记忆的大门,思潮翻滚。

    一个明朗的天气,她和宋子良并排坐在一块青石上闲聊。

    “哥,你说咱这大山好吗?”

    “好啊,俺很喜欢!”

    “将来你准备干什么?”

    “能干个啥,不就是种咱那坡地,放放羊!,养头猪了,兔子了,什么的?”

    “你没别的打算?”

    “嗯,没有,咱山里人能有啥打算?吃了睡,睡了吃,明了黑,黑了明的!”

    “再没别的想法?”

    “有啊!娶个像你一样漂亮的媳妇。”

    “哥,就羞俺,其实心里早有别人了。娶那干啥?”

    “没有啊!哥啥时候骗过你。生十来个娃?”

    “生那么娃多干啥?你能养活过来吗?”

    “咱山里人少,俺想多生几个。锄地的,放羊的,喂猪的,不缺人手。”

    “那你就在这里住一辈子,好好生你的娃吧!”江萍萍感到意外的失望,生气的掉头跑了。宋子良不明白萍萍的意思,憨憨的望着萍萍远去的背影,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本来就是和她开玩笑的。

    江萍萍跑回家里,用被子蒙着头哭了大半晌,她恨自己没那个福分,恨宋子良没有一点志向。从那以后,江萍萍对宋子良不抱有任何希望了,美丽的肥皂泡就这样爆裂了。

    日子过得真快,山里的太阳升的迟,落的早,白天短,夜间长。就在这长期的睡眠中,江萍萍对宋子良的爱也淡化的像一杯白开水了。可是,宋子良的欲火却燃烧的篝火一般,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唯恐到手的红杏被一阵风吹走。

    人啊,头脑一发热,理智的堤坝就会在冲动的浪涛下崩溃。宋子良也一样,他实在控制不了自己,于是,傻事就随之做出来了。

    就在江玉山下山的同一天。宋子良一夜未合眼,感觉心里憋得慌,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起来了。出了门,沿着羊肠小路,随意的在村边溜达着,像一只失群的羊。满脑子的混沌,如同这天色,茫茫一片,不着边际。他信步走着,漫无目的。突然,听见一声吆喝驴的声音,他停住了脚步,仔细观看,原来转来转去,转到了江萍萍的家门口。

    院子里踢踢腾腾的,不知在忙什么,他听到了江萍萍的说话声,但没有听真说的是什么,只是猜想,萍萍早早起来要干啥?于是,他就躲藏在江家门前的荆棘丛后,认真的观察,想看个究竟。等了好长时间,门开了,开门的正是江萍萍,随后,江玉山就牵着毛驴,嘴里“靠靠”的出来了。此时,天亮的已经能够看得见十几步远的人影了。

    “爹,俺送送你!你慢点,小心些。”萍萍撒娇的说。

    “不用了,又不是头一着,经常出门,有啥好送的,你就在家里等好消息吧!”父子两别走边聊,“傻丫头,这件事在没办成前,可不能和外人说啊!”

    “知道的!你的女儿又不是傻子?”

    “包括你那个宋哥,也不能告诉他,知道吗?可别和他说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