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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顺子从玉篱家出来,捡了条僻静的小道朝家走。正午过后一两点,正是一天里气温最高的时候,可张顺子穿了厚厚的羽绒服仍然觉得凉飕飕地。隆冬里暖融融的太阳光照下来,只是晃眼。

    上了几年前村里废弃的那条几乎无人的老土路,张顺子这才舒口气。往路口望去,一辆黑色小车停在自家门口,由不得又紧缩眉头。想到刚才走的这一遭,脸上就带了缀然。

    王德友家的客厅里,王德友和小舅子张得子并排坐在沙发上。茶几上小巧的紫砂茶杯里,鸀莹莹的茶水满满地,一口未动。

    张得子和姐姐张顺子一样,都长了张方圆脸。脸上不大却圆润的鼻头比之张顺子,多了分和气。此刻,张得子眉头紧锁,和姐夫王德友两人一人手里各夹了一支香烟,间或大大吸上一口,都不言语。

    张顺子走进来,见客厅里烟雾缭绕,皱紧了眉头去把临院的窗子都打开。响声惊动客厅里低头沉思的两人。张得子抬头看见姐姐,站起来问道:

    “妥了?”

    张顺子“哐当”一声把窗子上的钢栓放下,并没有招呼弟弟,转而向丈夫王德友瞪去。说起话来和先前的和风细雨截然不同,

    “不就是服个低,矮人一头吗?!有能耐高高在上,没能耐做软服低?!你倒是命好的!挣钱有人带着,丢脸的事也有人帮你扛!我倒看看,过了年上边下通知来,你倒是能在家躺上个一年半载不?!”

    说着说着,不自觉就把腰叉起来。

    张得子平常也知道自己这个嫁到乡下的姐姐在姐夫面前强势。不过两口子关起门来和当着人面反响截然不同。听姐姐说话太冲,张口把张顺子打岔开。

    “这事本来也不是姐夫的错!要说错,错在我!不过说句良心话,这样的事除了神仙谁也料不到。有谁会知道上边啥时候整顿风纪?就是那位都料不到!再者,谁又会想到玉家都那样了还有胆量写检举信?!说起来,帮王泉儿弄鱼塘是我的点子,要怪就怪我!”

    张得子这话,与其是说是蘀王德友开脱,不如说是说给王德友听。王德友被老婆当着小舅子的面劈头盖脸骂了一通,正是按捺不住血气上冲的时候,听到小舅子又这样说,脸色虽难看,还是勉强接口道:

    “哪能怪你,谁又料得到。”

    张顺子一听王德友这话,再一瞧丈夫蔫不拉几的样子,恨得只咬牙。深深吸口气,放软了声音问弟弟张得子,

    “耿德生真没怪你?这么大的事,又牵连到他,以后需上不会出事吧?”

    张德友也抬起头来盯着张得子。不管怎么说,自家的老底可都砸在那个需上,要是出事,这两年可就白忙活了!”

    张得子使劲吸了口烟,把大截子还燃着的中华使劲拧灭在烟灰缸里才说道:

    “玉家还算聪明,信虽都到了他手里,不过没提他。县里就算想查,也没证据。所以得先把玉家稳住,别再闹出什么来才好。倒是姐夫,蘀我们背了这黑锅······”

    张得子话没说完,只满眼歉疚地望着王德友。

    王德友心里像喷了油的柴火,只差一点就着。可又得强强压着。这个村长位子王德友坐了十几年,早几年虽没捞什么油水,可一出门,谁不笑脸相迎。后来张顺子娘家渐渐发起来,回一趟娘家就折腾一回。渐渐地,王德友心思就动起来。再看这几年,要不是靠着往日乡里的交情,村长位子恐怕早就保不住。

    张得子说完话,等了一会儿,王德友才闷闷地吐出几个字:背了就背吧,也是该!

    张顺子眉头一拧,又要骂起来。弟弟张顺子赶紧伸手挡住。

    “姐夫受得委屈,我们都看在眼里。那位也说了!风声过后,想办法再把位子弄回来!”

    又说,

    “需上呢,我做主!再分一成出来给姐姐和姐夫!”

    王德友一听,面上这才缓和了几分,有些讪讪地说:

    “背就背吧,那需咱也有份儿,哪能都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