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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第二日。

    玉篱妈迷迷糊糊睁开眼,听闻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天连着放晴了好几日,算起来也该它变脸的时候了。意识到这个,玉篱妈心里一松。说起来,也算天公作美了一回。

    玉篱妈一边絮絮叨叨地和玉篱爸说着话,手里则一刻不停地穿好衣服出了房。天阴的缘故,堂屋里光线还很暗。玉篱妈顿了一顿复又故意加重了步子,往玉篱房间走过去。走到门口,却见门已经开了条缝,轻轻一推,就开了。

    雪白的蚊帐挂起了半围,暖暖的被窝也掀开了个口,人已经不在房里。

    玉篱妈愣住,说不清心里的滋味。玉篱昨天就那么一说,谁想到她还真就风雨无阻地起来去整地。本来盘算着把她从暖被窝里抓起来,赶着下雨让她一大早去田里受一回罪,也好慢慢把她那心思磨灭了。谁知道,她自己倒这么自觉?

    玉篱妈气闷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去灶房做饭。终究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塞了个草把进灶孔,一听外边雨声渐渐大起来,又忙不迭地起来去看挂在墙檐下的草帽蓑衣。等看明白蓑衣和草帽都不见了,又才安心一点。

    秋末冬初的雨,大也大不到哪里去。不过就是一起了头,绵绵缠缠就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再一和上点凉飕飕的寒风,让人心里无比地凄凉。

    长期的住校生活,已经养成玉篱六点半起床洗漱,上早自习的习惯。不过,这次是下地。玉篱瞪着小书桌上的小青瓷瓶醒了会儿神,坚定地从床下翻x下来。临出门才发现飘起了细雨。也浑不在意,顺手取了妈妈的蓑衣和草帽,鞋子也没换双,就扛着锄头深一脚浅一脚地下了地。

    到了菜地里,天边只露出一丝微弱的鱼肚白。摸索着捣腾了一阵,才发觉浑身上下酸疼得实在厉害。现时又是满手满脚的稀泥,举目望去,到处也都是湿漉漉的,连个蹲的地方都不好找。只得咬紧了牙关,又把两大一小的菜地,囫囵吞枣地理了一遍,临回去时,才恍惚记起,这样的天气好似是不好翻地的,会把疏松的土壤踏实了。又赶紧顺着来路,把自己的脚印翻了个遍。

    玉篱看着这一地毛毛糙糙,昨天才积攒起来的信心,随着这窸窸窣窣的秋雨一点点地又流没了。天才大亮,却已经累得不想动弹。

    玉篱妈做做停停,停停做做。早饭早就做好温在了锅里。架不住玉篱爸左催右赶,正依在院墙下换鞋子,打算去菜地里看看。却听见门响,赶紧地又丢下水鞋往灶房跑去。

    玉篱一路走来,累得有气无力的身子总算恢复了些力气。看见院子里静悄悄地,侥幸地吐了口气。抢先弯腰脱去已经被稀泥沾得如同大草鞋似的球鞋,才把草帽和蓑衣脱下来往院门旁的墙上挂。冷不防听到灶房里有响动,手上一滑,蓑衣没挂上去,手肘子上却一阵刺痛。玉篱倒抽了口冷气,强忍着把蓑衣挂上去,扒开袖子来看。

    幸好早上出去的时候穿得不算少。原来是早先钉在大门架子上的一根铆钉不知怎地突出了尖锐的钉尖,已经锈得面目全非,嵌在墙面上,不仔细都已经分不清。玉篱本来心急,手上带了劲的,就这样隔着衣服,一划拉,雪白的手肘上竟然起了道寸长的血口子,红殷殷的。

    玉篱小心翼翼地又把衣服拉下来盖上。暗叹一声,真是人倒霉来喝凉水都塞牙。

    低头看了看那双脏兮兮的球鞋,把门后的簸箕拉过来盖上,这才光着脚丫子走到水池边接了水把脚冲干净。

    玉篱妈站在窗下看着玉篱小心翼翼地光了脚进来,又轻手轻脚地取桶接水,知道是生怕自己抓着她的短处去。可是玉篱妈一宿没合眼,心意岂是一下子就能变的?

    玉篱桶还没放下,玉篱妈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这么冷的天又是光着脚丫又是冷水淋,是想感冒生病还是怎么?再说那水不要钱?冲个脚舀了大桶接,这一月下来水表转得飞快,得要多少钱?”

    玉篱舀着桶一僵。玉篱原本担心脏兮兮的鞋子踩脏了院子里的水泥地,母亲会唠叨又要废水冲洗。没想到,说去说来还是躲不过。心思一顿,又觉得母亲也太孩子气了些,这一阵怕是就要这么和自己对上了。不由无奈地笑笑。横竖做什么都有说的,心下一松,又接了一桶水把脚冲了个干干净净,转头冲玉篱妈笑道,

    “忘了舀拖鞋了,您帮个忙。”

    玉篱妈没料到女儿是这样的反应。恨恨地看着女儿,站着不动。

    玉篱爸今天也不躺在床上,老早就到了堂屋里干坐着。母女俩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这会儿就要挣扎着起来去帮玉篱舀拖鞋。奈何手里一滑,“哐当”一声带倒了面前的一把椅子,椅子重重地掉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玉篱妈唬了一跳。赶紧跑进屋去把玉篱爸扶稳当。玉篱爸又一通说,这才帮玉篱舀了鞋出来。看着死丫头笑嘻嘻地把鞋子穿上,恨得牙痒,一伸手在背上拧了一把。

    玉篱也不躲,笑得更欢快,

    “再重点!我这一早累得骨头都酸了,刚好按摩按摩。”

    并不强强掩饰自己的疲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