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玉篱家的菜地在正对玉家大门沿着村东头汇入净湖的小河边。不大不小差不多有一分多地。被分成了整整齐齐的三大三小六块地。

    玉篱到了菜地,只见除了两块小的和一块大的还长着秋茄子和小白菜,其他剩下的大片地上全是老菜桩子和齐膝的杂草枯叶。

    玉篱妈直说让把腾出的一块地整出来,却没说清楚到底是哪块。玉篱站在地头张望了一会儿,

    忽然明白过来。也不再寻思是先收拾靠河的那块大的,好先排新蒜;还是先整最靠后的那块

    小的,好撒上萝卜菠菜。索性就近蹲在田埂边,扯起草来。

    早先,玉篱爸和玉篱妈都是能干肯吃苦的主儿。玉家夫妇俩就得这么个女儿,兼之夫妻俩都没有什么血亲在世,于是就把个女儿看得比性命还重,娇养得,用“十指不沾阳春水”形容,也不为过。玉篱要说再勤快懂事,不外乎书念得好,家务上能主动搭把手而已。比之十八,九岁的同龄人,家务,农活,哪样都不是能舀得出手的。

    玉篱今天头遭一个人到了地里。想着母亲干活的样子,扔了锄头在一旁,只弯腰用手扯草。打算先把地上的杂草扯干净,再用锄头把地翻挖出来。

    种菜那一道程序玉篱是懂的。等到地翻出来控几天水汽,晒死赶尽地里的草根,虫子,又要精耕细作,分畦垄沟,这才施上底肥,播种,栽菜。

    玉篱心里盘算着,手里也一刻不停地扯草,拔菜桩。先时还速度很快,不过大半个小时就扯净了两块大的。剩下最靠里的一块小的,已经觉得气喘嘘嘘,手脚酸痛,腰也好一会儿才挺直了。最要命的是,手上打出了一个大水泡,还挂了好几道口子出来,刺疼刺疼地。

    玉篱咧着嘴在地里站了一会儿,眼前发黑的一片才渐渐清明起来。正是午后太阳最烈的时候,抬头望去,秋日的骄阳无情地射出万道金针,钻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玉篱挪到一棵快掉光了叶子的柳树下,坐在少得可怜的树荫里,口干欲裂。小河自眼前哗哗地流过,轻快活泼,带着让人舒服无比的凉爽。玉篱终究受不住****,弯腰捧起水来喝了个饱。

    坐了十几分钟,被太阳烤干了的力气又一丝丝回到体内。玉篱望着自己辛苦半天才收拾干净的两块并不算大的地,又重新站了起来。

    这次却汲取了教训。把扔在旁边的锄头捡起来,垫在屁股底下坐着,间或遇到拔不动的老菜桩,还可以用锄头先挖一下,再扯。这样一来,慢虽慢,手却可以少吃很多苦头。

    玉篱正埋头苦干。不防眼前赫然出现一双脚,玉篱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面前。

    玉篱抬起头来,满怀希望地望着母亲。笑容还挂在嘴边,却见玉篱妈黑了脸。

    “有你这么整地的吗?那么长那么深的草根子,老菜桩子,你用手扯。你看看,这土上面的杆子,叶子倒是不见了,那根可不还埋在地里?土里的草根,菜根不清干净,等到种子,菜苗种下去,来年是吃草还是吃菜?”

    玉篱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原本打算先除了这层长长的杂草,再翻地。顺带把还没拔出来的根子一起清理干净,没想到妈妈却先来了。顾不得心里的委屈,赶紧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玉篱妈一听,沉沉的脸色非但没缓过来,反而拉得更长。

    “依你说,先扯草,再翻地,又接着培土施肥,下种栽菜······这一道道做下来,要花多长时间?这才一分地都不到,你从十一点过出来,这都快两点了,不过才扯了两畦地草。根子除尽没除尽先另说。不趁着好天气先把地翻出来晒晒,要等到下雨把土坐实了,才好挖吗?这还只是菜地。要换到庄稼,像你这样种法,你爸和我的不算,就把你自己的那一亩地给你,一季庄稼你要种个个把月才算完。”

    字字?锵,听得玉篱脸上**辣的。

    玉篱手脚无措地看着玉篱妈,说出来的话几不可闻。

    “我看您以前都是这么做的······”

    玉篱妈目光严厉地看着玉篱,好似根本没有听到玉篱说什么。嘴上不停地继续训着。

    “种庄稼是有时有晌的事情。不像念书,头次没学好,还可以翻过来复习。以前忘了的,又可以回去看一遍。错过了节气,长势,收成,就都不一样。遇到老天打个喷嚏,大半年奔死奔活就白白打了水漂。脸朝黄土,背上朝天,这可是看天吃饭的命!”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出来的。

    玉篱听得心里一突。什么话都不再说。站起来舀起锄头,狠狠地往地里挖了下去。

    手上的水泡磨破了皮,少顷就觉得整个手心火辣辣得难受。偏偏又不能放下锄头看看。玉篱在母亲直视下,硬着头皮一口气不停地翻挖着地。下手出奇地又快又狠又准。只怕母亲又挑出些什么毛病来。

    玉篱妈皱着眉头站了良久。握着的双拳紧了松,松了又紧。最后扯下头上的草帽丢在田坎上,转身快速地走开了。走了一截路,远远地又飘过来一阵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