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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七蹲在外间的门口,吧嗒地咂着旱烟。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王大富。王大富攥紧拳头要迎上来,被他媳妇儿翠竹死死抱着。

    王大富粗着脖子大声冲媳妇儿吼,

    “拦着干什么?!老娘,媳妇都被人打了,她还有理了?!”

    翠竹和玉篱家斜对门儿陈家新进门的小媳妇儿静茹交好。平日走到玉家门口,见了玉篱妈也是要招呼声‘婶婶’的。今天早上一大家子人去地里割谷子。本来前天就开了退水沟控水的田却又汪满了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边下雨边收谷子的日子又不是没有过,还不是照样把地里的庄稼都收好了。可巧不巧地,王泉儿两口子刚好从湖边回来,说是昨天看见玉篱妈在田里开沟放水。几句话就撺掇得婆婆火冒三丈。也是合该出事,说曹操曹操到,玉篱妈也去了地里,婆婆也不等人把话说清楚就跟人动起手来。要不是自己在一旁拦着,人家玉篱妈也不是吃素的主儿,还等得到现在依老卖老装死骗人?

    王大富不知道内情,翠竹心里却知道今天自家被人当了枪使。可恨婆婆糊涂丈夫也是个一点就着的。沉着声对王大富喊回去,

    “你听谁嚼舌根,你娘老婆被人打了?两个大活人给人家一个人打了,你不要皮我还要脸!”

    “左不过乡里相邻的,你的田隔着我家的坎,过点水,走个路的,不过芝麻大点事。婆婆年纪大了爱上火,说出去,别人家自然不会计较。你是咱家的当家人,做事说话要有凭有据,别人一吹风,你这里就忙点火。白白让旁人在一边看笑话!”

    说完故意盯了一眼站在人堆里的王泉儿媳妇。

    王大富虽然爱在外边耍横逞强,回家却经不住精明的媳妇儿几说。当下一愣,有些分不清该是给老娘媳妇儿寻个公道回来保面子,还是干脆承认是自家人欺负了人家脸上有光。转脸一看,周围无数双眼睛都盯着自己,脸上一沉,不甘心地又粗声粗气嚷起来,

    “就不说谁打了谁。咱们两家的田一上一下,这么多年过来谁也没惹谁。明明知道咱家今天就要打谷子,倒把自家田里的水放到咱家田里,自家收好了谷子就不顾别家,缺德不缺德?”

    蹲在门边上的王七一听,蹭地站了起来。

    “要说缺德,男人打女人才缺德。女人家撕撕扯扯算什么,你一个大男人,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出手,也好意思叫男人,也好意思敞着声当着众人喊。”

    王大富语凝。他后一步到田里,到的时候见自家妈和人扭着滚在田坎边,媳妇站在一边无从下手,旁边站着的王泉儿和他媳妇看得津津有味。一股无名火上来,也不管是男是女,冲上去一推一搡就把玉篱妈撞在一旁的谷斗上,眼角瞬时青了一大块儿。论起来,自己的确有些占不住脚。可是左右都围满了看热闹的相邻。就这会儿功夫已经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这个时候服了软,不出明天整个村子传开来,倒是还有什么颜面在村里抬头挺胸。心一横,索性

    一条路走到底。

    “她放水进我家田里在先,我妈说几句还不成?你是没见玉婶那凶样。我妈可是六十多的人了,也下得了手?!我要不拦开,我妈经得住她几打?这先没理的人还不许别人惹,还有没有天理?!今天要不是念在乡里相邻的面上,又是个女人,下手可不会这么轻!”说着把手捏得咯吱响。

    王大富在村里干的是杀猪卖肉的营生,人又长得五大三粗。瞪着铜铃眼,咬着牙说完这番话,四周顿时静了一静。任是王七这样上了年纪的男人见了这副狰狞的面孔,心里也一寒。打定主意一定要劝着点屋里那两位,见好就收。以后见着这凶神恶煞,绕开点走。

    翠竹先还算着能帮玉家开导两句就开导两句。一来念着平日的交情,如今人家正是事多的时候,不能出力帮一把也就算了,哪能干那墙倒众人推的龌龊事。二来,这今早的事哪里是人家先动手,明明是自家婆婆先过去撕人家。要颠倒黑白也不能睁眼说瞎话。这会儿看着丈夫

    拗劲上来,也不敢再跟他犟。只怕越犟他越跟你反着干。

    卫生所门口里外三层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翠竹眼看着王大富血红了眼瞪着卫生所里,扬言今天他妈不好,就要玉篱妈也出不了卫生所,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冷不丁一瞅,卫生所的布帘一掀,一条细瘦的人影冲了出来。

    众人看去,门口站着的,却是玉家那个秀气的闺女。

    周遭一下子静了下来。

    玉篱双手握拳,红红的双眼肿得桃子似的,声音尖锐而嘶哑。

    “沟里的水是我放的!你要打打我好了,凭什么打我妈······”

    话还没完,已经哽咽得接不上气来,兀自呜呜哭了起来,偏偏还眯着一双眼睛死死地与对面的王大富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