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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离晴还记得自己认了钟离洵作义父后,曾经随着他回到钟离家认祖归宗,顺便测试灵根资质。那个时候,钟离暖是钟离家最有天赋的少女,是钟离家的明珠;而她只是个身份不详的外室子,同样冠以“钟离”的姓氏,却天差地别。

    见到跟在钟离洵身后年幼的女童,少女眼中浮现出一抹好奇,却被管事的嬷嬷催促着回去练习她是钟离暖,钟离家嫡房嫡支的大小姐,是天资出众的美玉,要飞向九天的凤凰,她的视线不该为任何人停留,她的脚步不该为任何人迟疑……钟离暖顺从地跟着嬷嬷离开了,只是离去前,却还是朝着钟离晴扬起一个略带腼腆的微笑,那笑还有着属于少女的不谙世事与甜美,更有几分遇见同龄人的亲近友好。

    就连钟离洵都不知道,钟离晴其实一点都没有表面上的那么无动于衷。

    她也想回给少女一个微笑,却好似早就忘记了如何牵动脸上的肌肉,除了在阿娘面前乖巧听话的一面,在其他人包括钟离洵面前,钟离晴都是一副冷冰冰爱答不理的模样。

    钟离暖是她从踏进这个钟离老宅之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人,钟离晴面上不以为意,心却在不经意间记住了那个不沾染任何杂质的笑。

    四年的谋划,一朝倾覆,钟离一门血流成河,嫡支无人生还,却独独放过了一个钟离暖。

    不仅是因为她从小就被高人看中,送去了宗派,并未参与到钟离涛那些人的龌龊勾当之中,也因为那一个被钟离晴暗自铭记的微笑。

    东林城中,擦肩而过,本以为就是永诀,怎料还有重逢之日,虽然与上次一样,对方根本就认不出自己,恐怕也早就忘了自己。

    钟离晴心里的波动只是一瞬,很快便压了下来,匆匆离开,去找已经走远的夭夭。

    血咒的影响正在逐渐转淡,她们二人之间的距离早就超过了十丈,窒息的痛楚却不曾袭来,只是胸口隐隐有憋闷感,却并非不能忍受……想来也是早就料到此,才让夭夭那么有恃无恐地离开。

    钟离晴默默想着,眸光却不由深了等到血咒完全消解,她们之间的账,也是时候结清了!

    对着?u尧或许她还要顾忌三分,对着那妖女,她可不会心软。

    望着不远处那个驻足在糖人摊位前的熟悉红衣,钟离晴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靠近。

    “童心未泯?”取笑间,却出手买了两支,一支递给她,一支拿在手中,慢慢舔了起来乡野手法,粗制滥造,委实甜腻得过分,更是带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苦意。

    “只是觉得有趣罢了,倒是你,小孩儿似的贪嘴,却反过来说我么?不知羞。”反唇相讥着,拿过糖人的动作却毫不含糊,粉嫩的舌尖含住了表面裹着的糖霜,微阖的眸子好似十分享受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吃的是什么山珍海味呢。

    互相调笑着,仿佛若无其事地并肩回转,但是两人都知道,发生的便是发生了,有些事已经回不了头了。

    与另一边的陆纤柔汇合以后,也不提她之前的擅自离开,三人一道朝着崇华山门而去。山门前访客络绎不绝,往来甚多,可见这五派大比备受瞩目,除却五派的修士,天华?氪蟠笮⌒〉淖谂捎肷12薅加幸獠渭邮11帷?br>当钟离晴三人到来时,守门的弟子显然很是激动,一半是为了深受敬重的陆纤柔,一半则是为了姿容绝美的夭夭。

    至于钟离晴虽然顶着掌门亲传弟子的名头,但是甚少出现在其他弟子眼前,相貌也伪装得尤为普通,与身边各有千秋的两位女修比起来,却连红花边上的绿叶都谈不上了。

    “陆长老,秦师姐。”值守弟子向两人行了一礼,目光却若有似无地落在夭夭身上,见她勾唇看了过来,顿时脸色一红,却还是例行公事,等着两人出示信物,也等着她们介绍这位美得不像话的陌生来客在崇华值守了山门这么久,往来的仙子少侠也见过不少,漂亮出彩的比比皆是,可是能与这位女修比肩的,怕是真没有。

    陆纤柔与他微微颔首,腰间的凭信金剑闪出一道亮光,打在那弟子手中的玉简上;而钟离晴腰间与陆纤柔一模一样的信物也同样闪出了一道光,看那值守弟子习以为常地点点头,便要退开,钟离晴不由有几分感慨她还记得上一次与陆纤柔来到这山门前,自己还只是一个炼气初期的新人,连属于自己的凭信金剑都没有;几年前以后,她已经是崇华掌门的亲传弟子,地位尊崇,无人敢欺。

    人生的境遇,就是那么神奇。

    曾经的她将陆纤柔当作了加入崇华的目标,将一声光明正大的“师姐”当作了念想。

    然而这个目标看似已经唾手可得,却永远都如隔云端,无法触及,而她的念想……好似也不那么教她心潮澎湃,难以自持了。

    如今的她可以淡定地喊一声对方师姐,可以在对方的注视下泰然自若,面不改色钟离晴不禁想:或许自己终究是一个冷心冷情的人,除了阿娘之外,再也没有人能够捂热她冰冷的心。

    哪怕是陆纤柔,在那一瞬间的心折以后,依旧不可避免地趋于平淡,纵然想起她时依旧暖心,却不再有那种情不自禁的怦然心动了。

    “师妹,你先送贵客去安置,好生休息,师尊那里我自会为你解释,无须担心。”入了崇华的山门,陆纤柔看了看两人,与夭夭微一颔首,便先行离开了。

    “走吧。”见夭夭好似恋恋不舍地望着陆纤柔御剑飞离的背影,唇边的笑意美艳却又诡谲,钟离晴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有心发作,却也知道这妖女忤逆不得的性子,只好压下了恼怒,不咸不淡地招呼道,也不等她回话,袖摆轻甩,当先领着她往迎客峰飞去。

    她与陆纤柔都是掌门座下亲传,按理应该是住在青莲峰主峰上,只是钟离晴拜师不久便离开了崇华去游历,还没来得及搬进青莲峰,细软用具还都在琢磨峰上;陆纤柔让她安置夭夭,无非是将她带去崇华的迎客峰上,与其他来参加观礼的客人一道。

    钟离晴本想着让她住在自己的寝居院子里,既是为了血咒的缘故,也能将这妖女拘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免得她肆意妄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还要自己为她收拾烂摊子。

    只是思量再三,在没有搞清楚这妖女执意要跟来崇华的目的前,钟离晴也不敢放任她在崇华单独住;更何况,若让她与自己一道住进青莲峰,这妖女找着机会去骚扰师姐,又该如何?

    权衡之后,钟离晴便宁愿委屈自己与这妖女一道住在迎客峰的厢房里,也免得她徒生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