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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自从东宫传出有子嗣的消息,前来浣春殿探望的人就开始络绎不绝。早前一直门可罗雀的宫殿,随着纷至沓来的夫人、嫔御、女官……简直是门庭若市,甚至连门槛上的红漆都被踩花了。内侍监特地来人粉刷了两次,又怕熏到正有孕的成妃,于是专门有人在严寒的冬天,拿着大柄藤扇扇掉上面的味道。

    其实在查出喜脉后,太后连成海棠每日给她的请安都免了。成海棠素日里深居简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根本没有机会闻到漆味儿。只是外人光看着那些宫女太监一拨拨的调换,就觉其矜贵程度已然高过了太子妃不知多少倍。

    绮罗拿着簿册从侧殿出来时,已是满头大汗。

    她奉了司籍房掌首姚芷馨之命,来禀报明光宫拟好的名讳。入冬以来都穿得很厚,裹着夹袄仍觉得透骨寒凉,岂知一到浣春殿里却仿佛踏进春天,只汇报了片刻,额角就开始冒汗,等将名讳表悉数呈给殿内的宫婢时,两件内衫都湿透了。

    外面的天又开始阴下来,风刮得枯枝摇落,更给宫城增添了一抹沉寂和冰冷。绮罗抱着双肩走出来,整个人被凛冽的寒风一吹,浑身顿时冷飕飕的,直冻得牙齿都打架。

    后面有陆续出来的宫婢等跟着她徐徐走下殿阁前的丹陛,而这时在对面的廊坊里,一对宫人正施施然而来。那金蓝色镶滚的宫裙有些扎眼,顶着风,却步履如常,一看就知是训练有素的老宫人。

    绮罗偏头瞧了一眼,却见那为首之人正是韶光,不由得有些诧异,于是摆手让身侧的宫人先回去,自己则迎上前去。

    “你怎又来了!”

    寒风刮得耳朵通红,韶光抬起头,却被绮罗迎面而来的气势骇了一下,听清楚她的话后,就笑了,“你这是刚从浣春殿里出来?”

    “我来给成妃送名籍册子,是太后的口谕,掌首甚为上心,非得打发我来不可。你呢?这大冷的天,来做什么啊?”

    皇室子孙的名讳,都是皇室族谱上记载好的。这一次因着是东宫的长子,太后起了兴,非要先起个乳名,一则是弥补对之前早夭孩子的遗憾,二则也含着祝福平安降生之意,可这却苦了司籍房的宫人,宫人们每日往返于明光宫和东宫之间,往往只为了一个字,就要翻来覆去地斟酌,折腾到最后也未必能让太后满意。

    韶光听出言辞里的抱怨之意,四下无人,也不由得点了她一下,道:“我过来送一些挂件,是给太子妃娘娘的。”

    绮罗于是松了口气。

    “我最近看到你们余司宝往浣春殿里跑得殷勤,还以为……”

    其实后面的话是想告诉韶光,还以为,余西子三两天就来一趟东宫,这次没来,倒是派了她当信使,那真真就是不好。谁不知道现在正是非常时期,理应避嫌。

    绮罗看到韶光面色如常,明白她定是心里有数,搓搓双手道:“还是先找个暖和的地方吧。这天冷得要命,我都快被冻僵了。”

    她的内衫早在殿里时就被潮汗打湿,眼下又吹着冷风,又凉又湿的布料黏在身上简直要冻死人。倘若不是碰见韶光,她自己肯定是要硬挺着往回走,不过现在索性找个地方缓一缓。于是哆嗦着肩膀,拉着韶光就往廊坊北面的落锦殿里跑。

    那是一处闲置的宫殿,平时存制一些物件,属于内坊局的管辖范围。而内坊局掌管东宫阁内及宫人粮禀,隶属于东宫,直接对太子负责,所以内坊局出自中宫,却又区别于中宫,是宫局六部里唯一一处独立的机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