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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五十二章

    聂娘这话,正好被外间屋里给兰麝预备茶水的莲花听见。

    她脸色猛地一变,当即就想冲进里间屋里,给那不要脸的恶婆子几个嘴巴。

    瑞珠拉住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两人都没说话,屏气凝神的听着里间屋的动静儿。

    只听得聂娘絮叨着,说自己原本是疼爱孙女的,只是被人挑唆,这才想了不堪的主意。

    “麝儿,娘这一生过得苦,若没有三郎,如今怕是早成了那乱葬岗的枯骨了。娘也是怕你将来无所依靠,这才想着,总得让你和三郎膝下有个男孩儿傍身。”

    聂娘自认为自己是苦口婆心,她的话把自己都骗过了,连她自己都相信,那些恶毒的主意,真的都是为了兰麝好,是为了兰麝的将来做打算。

    她越说越觉着心酸委屈,几点泪水落在身上,又赶忙拿帕子去擦。

    因为见兰麝一直没说话,聂娘以为说动了人,便趁势向前探身,抓住了兰麝的手。

    “咱们女人家,生下来便是受苦的命。当姑娘的时候,要学习女红,要每个月受那月事的苦楚。等嫁人做了人家媳妇儿,要伺候公婆、小姑、小叔,穷人家的,还要每日劳作贴补家用。生孩子,又是一道鬼门关。你命好,生在富贵人家,从小行动坐卧有人伺候,也不缺银钱使用,所以许多事儿你不知道,也不怨你。你们兰家,世代都没男孩儿,只好把女儿当宝。可麝儿你想想,这世上,颠倒阴阳的事儿,怎么能长久?富贵又如何?没男人主事,总归不长久。我听说前几朝曾有个女人当皇上,结果还不是众叛亲离,也不过风光了些日子,到死,还要把皇位传给儿子。她也不是没女儿,怎得不传女?可见这阳盛阴衰,才是正理。眼下,三郎身子不好,他原也是被人挑唆的才起了糊涂主意。你生气,怪罪他,也都应该。只是气了这些日子,也该散了。娘瞧着,你对三郎还是有情。不如,不如过些日子,便把那休书收回去,如何?”

    聂娘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抬眼瞧着兰麝的神色。

    兰麝刚在一直面无表情,只在听见这句的时候,勾起了嘴角。

    聂娘心里一喜,觉着这事儿有门儿,当即便用力抓着兰麝手腕,又从被子里把李作尘的手拖出来,让他俩交握。

    “常言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你与三郎做了快两年的夫妻,平日里是何等的恩爱?现如今他病了,你都不忍心弃他不顾,那便再接他回去,也不辱没你的脸面。虽然他这病一时间难好,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们家有银子,也认得不少行走四处的香贩,说不准过阵子就能寻到良医好药,给三郎治好了呢?再者说,中风这病,纵然不好,只要精心伺候着,也能活上不少年。”

    “活不少年?”兰麝终于开口,她的眼睛,从与李作尘交握的手,转到聂娘脸上。

    “活那么久,做什么?”

    “这……”聂娘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活着就好,什么叫做什么?”

    “您刚才的话,怕是还没说全。”兰麝松开自己的手,把李作尘的手塞回到被子里,而后拿出帕子来,仔仔细细的擦着手说道,“他既然一时间死不了,便可再试试,能否让我再怀一胎。虽然他现在形同废人,但也不见得在风月事上不顶用。这些日子虽然没用您伺候他,但依着您的性子和打算,怕是早试过了,他还能人事吧?”

    聂娘不由得满面绯红,她的确趁着瑞珠和金枝换班交接的时候,借口给李作尘换裤子偷偷试过。这事儿做的时候不觉着有什么,当时她想着李作尘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肉,自己跟自己的肉还讲什么羞耻?

    可现如今,兰麝这个当儿媳妇儿的一语道破,她便觉着羞臊的很。

    外间屋儿里,莲花和瑞珠对视着,两个人都是一副作呕的表情。

    “我,我也是为了你们好。”聂娘声音低低的,显然也觉着这话说不出口。

    “为了我?”兰麝擦干净双手,便把帕子丢在炭盆里。

    上好的蚕丝帕子,沾了火,便发出焦臭味儿。

    不知怎的,聂娘看着那烧糊了的帕子和面前的兰麝,心里竟然生出畏惧来。隐隐的,她觉着兰麝那轻勾的唇角,轻声细语的声音和那副气定神闲,不急不躁的模样,竟宛如一座巍峨高山,而自己,便是高山脚下的一株野草,即便用尽终身气力,甚至借上东风吹动自己的种子扶摇直上,也动不了人家分毫。甚至,入不了人家的眼。

    “你是为了谁,你自己心里有数。”兰麝口里连敬词都没了,都这会儿了,这人还在自己面前玩儿把戏,实在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