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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进入三月以来,这几日才嗅到了春天的气息。旭日摆脱了冬季的纠缠,早早便醒了神,只是叫山丘遮住了半张脸,渲红了半边天。

    早自习的孩子们边嚼着包子,边追逐着穿过田径场,往学校后门走捷径。蒲公英已开在路边丛中,有男生扯下一株凑到马尾辫女生面前吹气,柔絮瞬时四散,被晨风托着往上漫扬。

    周父站在阳台朝下喊:“蒋辉,你们几个绕到前门去,不许爬铁门,听到没有!”

    孩子们抬头朝来声望去,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迭迭溢出,又喊了声“周老师”,却并不听他的命令,反迈大了步子奔向铁门。

    周父气急败坏,朝正在厨房熬粥的周母说了声,便“噔噔噔”的跑下了楼。

    皮蛋瘦肉粥沸滚起来,周母关了火,又从冰箱里拣了些爽口小菜装盘,这才去了卧室唤周能。

    周能蜷睡正香,攒了拳头抵在唇边,微启的小嘴砸动两下,将遮在拳头下的口水印记露了出来。

    周母俯身推了推她,“能能,妈妈先去学校了,电饭煲里有豆沙包和青菜包,粥也煮好了,你一会儿起来吃。”

    见周能迷迷糊糊的呜咽了一声,周母又掀了被往她肚子上拍了两下,“今天别睡懒觉,一会儿小冯醒了,你给他端早饭,中午我和你爸回来做饭,知道了吗?”

    周能伸着手去捞被子,仍是阖眼状态,嘴上应了下来,话语却未过脑。周母无可奈何,又将被子替她细细掖上,担心冯至比周能早起,她又留了纸条放在了茶几上,转身拎了热水壶去卫生间,又将周能的牙刷挤上牙膏放置水杯,这才匆匆出了门。

    关门声一逝即过,又有急促的脚步声从楼道里传来,冯至凝神细听,直到再无一丝杂音,他才重新阖了眼。

    只是被周父和楼下小学生的吼声吵醒后,实在难以轻易入眠,冯至揉了揉眉心,思忖片刻,便抱起枕头去了隔壁。

    从前中隽小学做操的水泥地紧邻小区,每日早七点半便会准时响起激昂乐声,直到几年后小学重新修葺,周能的耳朵才得以清静。

    她从小便习惯了房子的隔音,被周父和周母连番扰醒后,不过迷瞪了片刻便能沉沉睡去。

    冯至进到屋里,见了周能的睡相后忍俊不禁,将枕头置在了她头侧,伫立一阵,便靠着她躺了下来。

    难得有如此闲暇时分,窗外隐隐传来鸟鸣,床头柜上的小闹钟嘀嗒走着,触不到的时间立体了起来。冯至在脑中规划着被他撇下的工作,又恼周能不能体会他的半分用心,只是转而念起自己冲动莫名的赶了过来,又一时讪讪。

    侧凝着周能安安静静的睡颜,冯至忍不住伸手去拨弄她的嘴唇,从微张着的缝隙里轻轻划过,又抹了抹她嘴角的口水印记。

    正想凑过去亲她,却见周能蹙眉恼喊了声“哥”,撇了头往另一边靠去了。

    冯至怔了怔,眼前划过甘宁泉低头剥蟹的画面,怪疑感再次袭身,连心脏都缩了缩。

    周父三节课后便买了菜回家,进屋见冯至正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说道:“小冯,今天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啊!”说完,又问周能去了哪里。

    冯至起身笑指了下周能的卧室,“还在睡着呢!”

    周父讶喊了声“这丫头”,便放下菜去了卧室将周能唤起。

    周能被周父推进了洗手间,再出来时总算赶走了瞌睡,乍见端坐在沙发上的冯至,连最后一丝困意都被她挥了出去。

    冯至招了招手,“怎么傻站着啊,过来坐。”仿似他是主,周能才是客。

    周能朝厨房瞥了瞥,挪向了单人座。

    冯至又说:“哦,对了,昨儿半夜你手机响个不停,是你哥打来了,你看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儿?”

    周能这才看到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拿了过来翻看通话记录,手指滑了几下,又放到了一旁。

    冯至睨她一眼,问道:“不回个电话过去?”

    “嗯。”周能盯着电视机,往嘴里塞了颗糖。

    厨房片刻便传来了香味,油烟轰鸣,隔壁人家的菜香也溜了进来,肆意在厅内。周母回来时饭菜已上了桌,进门就抱怨:“老周,你们班上的那个蒋辉够皮的啊,早上被你揪到了前门,没戴红领巾不是扣分了嘛,刚才跑到我们班上打值日生了,你回头好好教训一下!”

    周父皱了眉,“他真是一会儿都闲不住!”说着,又招呼了沙发上的那两人上桌。

    冯至吃了几筷子,赞道:“叔叔,没想到你的手艺这么好啊,比我酒店的大厨还强!”

    周父笑着谦虚了几句,几人渐渐聊到了昨天的婚宴,冯至顺势问道:“对了,能能的表哥住在士林?我还以为也住中隽呢。”